窜翱窜0窜翱女人与牛窜翱窜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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村东头的老槐树下,总聚着些闲聊的人。话题绕来绕去,不知怎的,就绕到了桂香和她那头牛身上。有人说,桂香和那牛说的话,比跟她男人说的还多。也有人说,那牛通人性,角上挂着的铜铃,响起来都跟别的牛不一样,带着股说不清的劲儿。
桂香是个闷头干活的女人,四十来岁,话少,力气却大。她男人常年在城里工地,一年回不了两趟。家里几亩地、一个上中学的娃,还有那头健壮的黄牛,就全压在她肩上了。那牛是她嫁过来时娘家带的,毛色油亮,一双大眼湿漉漉的,看着你的时候,像能把人心里的苦水都照出来。
每天天蒙蒙亮,露水还挂在草尖上,桂香就牵着牛下地了。犁铧翻开的泥土,带着腥甜的气息。她扶着犁,牛在前头不紧不慢地走,脖子上的铜铃“叮当、叮当”,一下一下,敲碎了清晨的寂静。这时候,她是不说话的。可她的脚,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新翻的泥垄里,那节奏,和牛的步伐、铜铃的声响,莫名地合拍。这是一种无声的默契,比任何语言都来得扎实。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流下来,滴进土里,她也只是抬起胳膊,用袖子胡乱抹一把。牛偶尔会停下来,回过头,用那双温润的大眼看看她,鼻子里喷出一股白气,仿佛在问:“累不?”桂香就拍拍它的脖颈,力道不轻不重。一切又继续。
真正说话,是在晌午歇脚的时候。地头有棵歪脖子树,桂香把牛拴在荫凉里,自己坐在树根上,拿出带来的馒头和咸菜。她掰一块馒头,自己吃一口,又掰一块,递到牛嘴边。牛用舌头卷了,慢慢嚼。
“今天这日头,真毒。”桂香像是自言自语,又像是对牛说。牛甩甩尾巴,赶走几只蝇子。
“村西头二婶家闺女要出嫁了,听说彩礼这个数。”她伸出沾着泥的手指比划一下,牛只是听着,喉咙里发出低沉的“哞”声,算作回应。
有时,她也会说点别的。“娃这次考试,数学又跟不上……他爹电话里,就知道说‘使劲学’,他能知道个啥?”说到这里,她的声音会低下去,手里的馒头也忘了吃。牛这时会凑近些,用温暖的、粗糙的鼻子,轻轻碰碰她的手臂。就那么一下,桂香就觉得,胸口堵着的那团东西,好像松动了些。这份安静的陪伴,是她从别处怎么也得不来的。
黄昏收工,是一天里最好看的时候。夕阳把人和牛的影子拉得老长,迭在一起,分不清谁是谁。桂香走在田埂上,脚步有些拖沓,是真的累了。牛就跟在她侧后方,铜铃的响声也变得慢悠悠的。远远看去,一个女人,一头牛,沐浴在金色的余晖里,像一幅定了格的画。画里没有浪漫,只有日复一日的劳作,和一种沉甸甸的、相依为命般的信任。
村里那些闲话,桂香不是没听过,她只是不在意。他们不懂。他们不懂在那些男人缺席的、漫长而具体的日子里,是这头不会说话的牲口,用它的力气分担了劳苦,用它的沉默承接了叹息。它不是一个简单的生产工具,它是这片土地上,最懂得她节奏的“活物”。
日子就像田里的庄稼,一茬一茬地过去。桂香的腰不如从前直了,牛的步子也不如从前快了。可每天清晨,铜铃依然会准时响起,叮当,叮当,敲开新一天的忙碌与沉默。那声音穿过薄雾,传到老槐树下,让那些闲聊的人停了话头,静静听上一会儿。然后有人咂咂嘴,叹口气,不知是感慨,还是别的什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