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拍第5页
自拍第5页
手机相册滑到“自拍”这个文件夹，拇指习惯性地上划。前面四页，满满当当的，都是些精心挑选过的“成果”。光线要对，角度要刁，表情得是那种介于“不经意”和“有点东西”之间的微妙状态。删删改改，留下的，怎么说呢，算是能代表某一刻“理想中自己”的样子吧。
可到了这第五页，画风有点不一样了。手指停在这里，像是碰到了一个柔软的边界。这里的照片，没那么“标准”。有一张是刚起床，头发炸得像朵蒲公英，眯着眼对着晨光拍的，像素有点糊，但脸上那种睡眠充足的松弛感，后面再也没抓到过。还有一张，是那次提案彻底搞砸了，回家路上淋了雨，坐在便利店门口拍的。睫毛膏有点花，笑得比哭还难看，可眼睛亮得出奇，大概是一种“最坏也就这样了”的古怪释然。
这些算自拍吗？好像也算。没滤镜，没找构图，甚至没在乎脸上那颗痘明不明显。它们就那么突兀地挤在这里，和前面那些光彩照人的“作品”格格不入。可我盯着看，却觉得这一页，反而更“实”一些。前面那些像抛光过的展示品，而这一页，像生活本身不小心留下的毛边儿。
我们好像习惯了在镜头前执行一种“印象管理”。这个词儿听起来挺学术，说白了，不就是想控制别人看到的自己嘛。拍一张照，心里盘算着分组可见的名单，揣摩着点赞背后的意味。那个被镜头美化的形象，久而久之，连自己都快信了。可生活哪有那么严丝合缝，它总有塌方的时候。这第五页，就是塌方现场的快照。
翻看这一页，我忽然觉得，这种对“不完美瞬间”的坦诚记录，本身就有一种力量。它没打算讨好谁，甚至没打算讨好未来的自己。它只是诚实地截取了一个流动的切片：狼狈的、松懈的、情绪决堤的。这些切片拼贴起来，反而构成了一个更立体、更呼吸着的人。比那些360度无死角的完美模板，多了好多温度。
再往后翻，第六页又恢复了“正常”，是上周和朋友聚餐的精致合照。但我知道，那个有点乱的第五页就在那儿，像一个秘密的锚点。它提醒我，在经营那个光鲜社交形象的同时，也得给自己留一块“自留地”，存放那些无需解释的、真实的生命瞬间。那里面，有最本真的情绪，有不加修饰的状态，甚至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幽默感。
下次再打开相机，或许我可以少一点“管理”，多一点“看见”。看见并接纳那个并非时刻完美的自己，然后，顺手把这份真实的“印象”，也归档进生活的相册里。让它待在第五页，或者未来的某一页，都行。那是一个备份，备份我们未经美化，却无比鲜活的人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