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全公司的发泄
我是全公司的发泄
你信吗？我这张工位，成了公司的情绪垃圾场。不是字面意思啊，不是说大家真往我这儿扔垃圾。是那种，无形的，沉甸甸的东西。
早上，隔壁部门的老王端着咖啡晃过来，没头没尾来一句：“这项目没法干了，上面动动嘴，下面跑断腿。”他也不是真要我听，就是憋得慌，得找个地方把这句话吐出来。话音落下，咖啡杯一搁，人走了。那句话呢，就留在我这儿了。
下午，市场部的小李，红着眼眶从领导屋里出来，径直走到我旁边复印文件。机器嗡嗡响着，她突然小声说：“凭什么呀，方案明明是我的。”她没看我，像是在对复印机说。我也没接话，就点了点头。那嗡嗡声里，裹着她的委屈，也留在了这片空气里。
还有下班前，楼上的张总，那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，也会在路过时，状似无意地靠一下我的隔板，叹口气：“当个夹心饼干，里外不是人。”那种疲惫，像一件看不见的大衣，他脱下来，暂时挂在了我这里。
我就这么坐着，听着，接着。我不是人事，不是领导，可能就因为我不爱传话，反应总是慢半拍，看起来安全。大家那些不好对上司说、不便对同事讲的郁闷、牢骚、压力，像寻找一个树洞一样，找到了我。我这个工位，慢慢就成了一个情绪枢纽。所有堵塞的、不畅快的情绪流，都到我这儿拐个弯，好像就能继续流下去了。
有时候我也纳闷，我接得住吗？一开始真觉得沉，感觉自己的心情也被染得灰扑扑的。回到家都不想说话，好像白天替太多人听了，耳朵和心都累了。但奇怪的是，时间长了，我好像摸索出一点门道。
我不给建议。真的，绝大多数人吐槽的时候，要的不是解决方案。他们心里门儿清，就是缺一个安全出口，把心里的高压蒸汽放掉一点。我就扮演那个出口。点点头，“嗯”一声，或者说句“是挺难的”，就够了。这是一种无形的压力转嫁，他们把情绪的重量暂时卸下，轻装上阵，回头再去战斗。而我，好像成了那个专门承载重量的底座。
这活儿有什么好处吗？升职加薪？那肯定轮不上我。但你说完全没有吧，也不是。我好像比谁都更清楚这栋楼里，每个角落的真实温度。我知道哪个部门正在为什么事焦头烂额，知道哪个领导最近压力山大，知道那些笑容底下，藏着多少失眠的夜。这种知晓，让我对公司有一种奇怪的、扎实的“在场感”。我不是螺丝钉，我像是……建筑里那根不起眼的承重柱，大家靠着它喘口气，它自己默默吃着力。
当然，我自己也有快扛不住的时候。这时候，我会站起来，去楼梯间走两圈，看看窗外，把那些不属于我的情绪，像抖落灰尘一样，轻轻抖掉。我得给自己划一条线，明白哪些是别人的风雨，哪些才是自己的晴空。这是一个微妙的心理缓冲过程，我得先稳住自己，才能继续当那个安全的“缓冲区”。
所以，如果你哪天经过我的工位，看到我又在安静地听着什么，别奇怪。我不是没有脾气，也不是特别豁达。我只是，恰好在这个位置，做了这件事。全公司的情绪在这里中转、停留，然后消散。而我，守着这个安静的枢纽，日复一日。这大概就是我的，说不清道不明的价值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