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带罩子的邻居2
没带罩子的邻居2
老张搬走快半年了，对门一直空着。上周六，楼道里忽然响起叮叮当当的动静，新邻居来了。我寻思着，得去打个招呼，远亲不如近邻嘛。拎了袋刚买的苹果，我敲响了那扇崭新的防盗门。
开门的是个年轻小伙子，叫小李，穿着件有点皱的T恤，笑起来倒是挺阳光。屋里还堆着没拆完的纸箱，乱得很。他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：“哥，您看这乱的，连杯水都没法给您倒。” 我摆摆手，把苹果递过去：“没事儿，就是来认个门，以后有啥要帮忙的，吱声就行。”
寒暄了几句，我就回了自家。头两天，相安无事。可就是从第叁天开始，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。不是说他这人不好，相反，小李太“好”了。怎么说呢，他就像个……完全不设防的人。
首先是他那大门。我们这楼道的声控灯不太灵，有时得咳嗽一声才亮。好几次我晚上下班回家，都看见他家大门就那么虚掩着，留着一道缝，里面电视声音开得老大。第一次看见，我还以为他刚出门倒垃圾，就顺手帮他带上了。结果第二天、第叁天，还是这样。有一回我实在没忍住，敲了门提醒他。他一脸恍然，又带着点无所谓：“哎哟，谢谢哥！我可能拿外卖又忘了关严实，想着反正就在家，没事儿！”
这能没事儿吗？我心里嘀咕。这可不是乡下老家院门敞着，左邻右舍都认识。城市楼房里，门不关严，就跟开着口袋等人摸似的。
再就是他那个嘴，没个把门的。楼道里碰上，他总能跟你聊起来。聊就聊吧，可他话里透出的信息，让我听着都心惊。比如，“我昨儿出差了，家里猫都没人喂”、“我们公司发奖金了，打算换个新电脑”、“我身份证好像丢过一回，后来在健身房柜子里找到了”……这些零零碎碎的话，他像说闲篇儿一样就吐露出来了。我听着，心里直摇头。这些个人信息，哪能随便跟人抖落呢？尤其是刚认识不久的邻居。
我甚至觉得，他可能对“邻居”这个词，有一种过于浪漫的、老派的想象，觉得住对门了就是自家人，啥都能说，啥都不用防。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，在这个时代，显得有点天真，也有点危险。他心里好像压根没有“个人隐私”和“安全意识”这根弦。
昨天傍晚的事，算是让我这担心到了顶点。我出门扔垃圾，看见他正和一个陌生人在楼道口说话，那人穿着有点像宽带维修的工服，但没挂任何工牌。小李正拿着手机，似乎是在找什么验证码，嘴里还念着：“您等等啊，我看看短信，好像是……”
我脚步慢了下来，看了那人一眼。那人眼神跟我对上，很快闪开了，反而更热络地催着小李。我清了清嗓子，故意大声说了句：“小李，你家奥颈贵颈又断啦？我上次说的那个路由器设置你弄了没？”
小李一愣，转过头。那陌生人赶紧接了句话：“对对，就是信号问题，很快就好。” 我走过去，拍拍小李肩膀：“先别忙，我正好有个网络问题想请教你，来，帮我看一眼。” 半拉半劝地，把他带回了楼道。再回头看，那个穿工服的人，已经不见踪影了。
小李还有点懵：“哥，那人说咱这楼统一升级光纤呢……” 我叹了口气，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“没带罩子”的邻居解释。他的生活仿佛敞开着，吹着自在的风，却看不见远处可能飘来的雨。保护自己，似乎成了我需要替他操心的一部分。这感觉，挺奇怪的。是对门邻居，又不是监护人。
晚上，我听着对门传来的隐隐约约的游戏音效，想着白天的事。城市生活，就像住进了一个巨大的蜂窝，每家每户都是一个独立的小格子。我们需要这层“罩子”，不是冷漠，不是隔阂，而是一种必要的界限。它保护着各自生活的平静与安全。小李的“敞亮”，反而让他成了最容易被打扰、甚至被侵入的那个格子。
也许过两天，我得再找个由头，跟他喝杯茶。茶桌上，或许可以聊聊怎么选一把好锁，怎么区分上门推销和骗子，或者，只是聊聊老家的院门，为什么会从里面插上门闩。有些话，直说可能伤人，但拐着弯儿，总得让他明白。毕竟，门关好了，灯点亮了，日子才能过得踏实，不是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