同人444
同人444
老陈蹲在旧书摊前，手指在一堆泛黄的笔记本上划过。灰尘在午后的阳光里打着旋儿。他其实不懂什么“同人”，只是摊主说这些是几十年前学生留下的手写故事，便宜处理。他买回去，纯粹是图个纸质厚实，想拿来垫桌脚。
那本编号“444”的笔记本，就混在里面。封面是暗红色的，像凝固的血，但更不起眼。拿回家后，它没去桌脚，反而被随手扔在了沙发缝里。直到那个下雨的周末，停电了，手机也没了电，老陈百无聊赖，才把它抽了出来。
开头很普通，甚至有些幼稚。讲的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武侠故事，笔迹工整，但情节平平。他打了个哈欠，准备合上。可就在翻到快一半的时候，故事突然“拐弯”了。原先的大侠，毫无预兆地走进了一座从未描写过的深山小镇，遇到了一个原着里根本不存在的老铁匠。笔迹从这里开始变了，变得急促，甚至有些潦草。
老陈的背脊微微挺直了些。这感觉很奇怪，就像你看着一条熟悉的路，它却在你眼皮底下，悄悄长出了一条全新的岔道。铁匠铺里的对话，透着一种莫名的熟稔和悲凉，好像他们早已认识了千百回。这不再是简单地复述，而是……而是某种安静的“篡改”，或者说，“续写”？
他读得慢了下来。窗外雨声淅沥，屋里只剩下纸页翻动的沙沙声。故事里的世界，因为这份私人的、执拗的“续写”，忽然变得厚重起来。那个虚构的大侠，仿佛挣脱了某种看不见的束缚，在老陈的脑子里，有了更具体的喜怒。他意识到，这个不知名的作者，是在用墨水，为自己喜欢的人物，偷偷搭建一个作者未曾给予的归宿。
“这算是什么呢？”老陈捏着纸页，自言自语。不是原着，却比原着更让他牵挂。他甚至开始担心起那个原创出来的、命不久矣的老铁匠的命运来。这种牵挂很私人，毫无来由，就像在别人的花园角落，意外发现了一株自己特别中意的小花。
后面的故事越发离奇，也越发破碎，好像作者的心境发生了剧烈的波动。有些段落被用力划掉，墨迹透到纸背。在最后几页，几乎只剩下片段式的呓语。然后，戛然而止。最后一行字写着：“我只能陪他走到这里了。剩下的路，该他自己走了。” 没有署名，没有日期。
电来了，灯光刺眼。老陈怔怔地坐在沙发上，仿佛从另一个时空被拽了回来。手里的笔记本沉甸甸的。他最终没有用它垫桌脚，而是把它和几本重要的证件放在了一起。他说不清为什么。也许是因为，他窥见了一种陌生的热爱——那种不求共鸣、不问出处，仅仅是为了一段想象中的人生，甘心付出漫长而孤独的注视。
后来他偶尔会想起那个未完结的故事。那个大侠，在那个“同人”的岔路口之后，究竟走向了何方？他不知道。那个答案，和写下“444”的人一起，永远地隐没在了时间的褶皱里。但老陈觉得，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结局。有些故事，本来就不需要被所有人看见，它们被创造出来的那一刻，就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