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和乡下哺乳孕妇
我和乡下哺乳孕妇
这事儿得从去年秋天说起。我回老家帮爸妈收玉米。老家在北方山沟里,路不好走,年轻人大多出去了。那天晌午,我正蹲在地头啃馒头,就看见隔壁王婶领个人过来,说是她娘家侄媳妇,叫春燕。
春燕瞧着年纪不大,肚子已经很明显地隆起来了,看着有七八个月的样子。脸晒得红扑扑的,头发简单扎在脑后,穿件洗得发白的宽松格子衫。她冲我腼腆地笑笑,没说话。王婶扯着嗓子说:“这闺女命苦,男人在外头工地伤了腿,一时回不来。她婆婆身子骨不行,这不,硬是跟着我来下地,想多少干点儿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这大日头,一个身子这么重的孕妇,哪能经得起折腾?我赶紧起身,把手边水壶递过去:“嫂子,先喝口水,坐这儿树荫下歇着。这点活儿,我们这些人一会儿就弄完了。”春燕接过水壶,手有点粗糙,低声道了谢,声音轻轻的。
后来几天,我常看见她。她其实不下地了,就在院儿里帮着摘摘花生,剥剥玉米,动作慢,但仔细。我妈偷偷叹气,说春燕奶水好像不太足,家里就指望那几亩地,买不起太多好的吃食补身子,担心孩子生下来受罪。这话我听进去了。
隔天我开车去了趟镇上,买了箱牛奶,割了块黑猪肉,还拎了点儿红枣核桃。东西送到王婶家时,春燕正坐在小凳上,就着碗白粥吃咸菜。看见我手里的东西,她脸一下子涨得更红,手摆得像风吹叶子:“不行不行,这哪能要……”
我放下东西,尽量让语气随意点儿:“嫂子,这可不是单给你的。是给我未来小侄子或小侄女的投资!你得把自己身体顾好,那才是顶要紧的‘母婴营养’。你身体好了,孩子才壮实,这道理简单吧?”我把“母婴营养”这几个字说得很自然,像聊家常。
她听着,眼眶有点湿,但没让泪掉下来,只是摸着肚子,小声说:“娃他爸打电话回来,也总这么说……就是,就是心里急。”
自那以后,我算是“管”上这闲事了。经常借口我妈让我送东西,捎点有营养的。有时是几条鲫鱼,说是给产妇下奶好;有时就是一兜土鸡蛋。我也不多坐,怕她不好意思。我发现,乡下像春燕这样的孕妇还真有一些。她们离县城远,产检去一趟不容易,很多老观念觉得“以前生孩子都没检查,不也好好的”,对于科学的孕期养护知识,知道得零零碎碎。
有一次,春燕问我,是不是真的要补那种叫“叶酸”的药片儿。她说卫生站的人提过,但她婆婆说药片哪有好饭菜实在。我琢磨了一下,没直接反驳老人,而是说:“叶酸就像给庄稼提前施的底肥,有了底肥,苗儿长得才稳当,防着些小毛病。饭菜是日常的养分,两样不冲突。”她听了,若有所思地点点头。这事儿让我觉得,“孕期养护”的知识,真得像春雨似的,慢慢渗进去才行,不能硬灌。
春燕生孩子是在腊月。听说生了,是个大胖闺女,六斤八两。我去看她时,她靠在床上,脸色比之前好多了,正给孩子喂奶。见我来,她笑得很舒心,说:“多亏你老念叨营养营养的,我后来可劲儿吃了,你看这小丫头,多有劲儿。”
屋里暖暖的,婴儿的小脸粉扑扑的。那一刻,我心里头特别踏实。我和春燕,非亲非故的,这段交集,或许就从递过去的那壶水开始。我好像也没做什么了不得的大事,无非是把“母婴营养”、“孕期养护”这些听起来有点书本气的词儿,变成了实实在在的一箱牛奶、一块肉、几句她能听懂的大白话。
离开老家回城那天,春燕让她婆婆送来一篮新摘的柿子,红彤彤的,像一个个小灯笼。我收下了,觉得这份回礼,格外甜。车开出去老远,我回头还能看见村口那棵老槐树。我想,乡下那些沉默的、坚韧的春燕们,需要的或许不是多么高深的道理,就是一份能落到实处、看得见摸得着的关心。这份关心,本身不就是最基础的“营养”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