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公的大龟好大巴小说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3:46:51 来源:原创内容

家公的大龟好大巴

我头一回见到那玩意儿,是在家公院子的东北角。好家伙,那可真叫一个“大”!灰褐色的壳,像口倒扣着的大铁锅,稳稳当当地趴在一丛半枯的月季花旁边。阳光斜斜地照下来,壳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纹路,跟老树皮似的,看着就觉着年头不短了。

家公正蹲在旁边,拿把旧刷子,慢悠悠地给那龟刷背。听见我脚步声,他头也没抬,就说了句:“来啦?瞧瞧,我的老伙计。”那语气,跟介绍个家人没两样。我凑近了看,那龟的头缓缓从壳里探出一点,眼睛像是蒙了层薄薄的灰翳,可眼神儿定定的,瞅着你的时候,仿佛能把你看穿到几十年前去。

“这得养了多少年了啊?”我忍不住问。家公手上的动作没停,刷子蹭着龟壳,发出“沙沙”的、干涩又踏实的声音。“多少年?”他笑了笑,眼角堆起深深的褶子,“记不清喽。你爸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它就在这儿了。那会儿个头还没这么大,缩起来也就像个大海碗。”

我试着想象了一下,觉得有点不可思议。这龟,就这么不声不响地,趴在同一个院子里,看着我们家两代人长大、变老。它像个最沉得住气的旁观者,把所有的日子——热闹的、冷清的、欢喜的、憋屈的——都静静地收进它那副厚重的壳里。

家公说,这龟有个脾性,天儿一热,就爱往那棵老槐树的荫凉底下挪。挪得慢极了,半天也挪不出一尺远,可它有的是耐心。有一年夏天暴雨,院子里的水都快淹过脚脖子了,家公急着把它抱到屋里去,却发现它不知什么时候,已经自个儿稳稳当当地爬到了堆杂物的青石板上,那地方是院里最高的一块。家公说到这儿,眯着眼:“你别看它慢,心里头,门儿清。”

打那以后,我回老家,总要去瞧瞧那大龟。它似乎永远在那里,姿势都很少变。春天,壳上会落几片榆钱;秋天,背上积了薄薄的黄叶。家公照样伺候它,用的不是买的高级龟粮,而是自己掐的嫩南瓜尖、偶尔切点细细的猪肝。他们之间有种奇怪的默契,家公不说话,龟也不动,可你就是觉得,他俩在交流着什么,用一种外人听不懂的、极其缓慢的语言。

去年,家公的身体不如从前硬朗了,搬了把藤椅,常坐在院子里晒太阳。那龟呢,就趴在他藤椅不远处的泥地上。有时候,家公对着龟,能喃喃自语小半天,说些陈年的旧事,谁谁谁哪年回来了,哪年又走了,后山的毛竹哪年长得特别旺。龟就那么听着,偶尔,极其缓慢地眨一下眼睛。

上个月我再回去,发现龟常待的那个角落,被家公铺上了一层细软的沙土。家公说,开春了,它可能要“活动活动筋骨”。果然,有一次我看见,它正用那笨重的前肢,一点一点,极其认真地扒拉着沙土,弄出一个小浅坑。那动作充满了古老的专注,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。我忽然觉得,它扒拉的也许不是土,而是这院子里流淌过去的,一段又一段凝固了的时光。

这龟的存在,本身就成了一种“见证”。它见证着屋檐下的炊烟起了又散,见证着孩童长成大人、大人又弯了腰。它自己呢,则在一种近乎凝滞的节奏里,获得了某种惊人的“沉淀”。这沉淀不是灰尘,是比人更长久、更安然的生命记忆。它不像猫狗那样会讨好,也不会发出声音,可它的存在,偏偏让这个小院,让家公的日子,生出一种说不出的踏实和稳当来。好像只要它还在那里慢吞吞地趴着,这院里的时光,就还是完整的,还是连绵的,不会轻易断掉。

前几天,家公在电话里,忽然提了一句:“老家伙这两天食量见涨,啃了老大一片菜叶子。”我在电话这头听着,眼前就浮现出那副景象——安静的院落,斜阳,一个老人,一只巨龟,和满地被拉得长长的、安静的影子。我心里头,也跟着踏实了一下。这“好大巴”的龟,或许还会用它的缓慢,丈量很久很久的时光吧。它那厚重的壳底下,背着的早就不只是它自己的生命,还有这个家,一段沉甸甸的、活着的往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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