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热情的邻居3》
《热情的邻居3》
老李搬进这个小区快十年了，街坊邻居见面，大多也就是点头一笑，客客气气，却也隔着层说不清的薄膜。直到楼上搬来了新住户，那层薄膜，好像被一股子热乎气儿给悄没声地融了个洞。
新邻居是一家叁口，姓陈。第一次打交道，是老李家的卫生间天花板渗水，嘀嗒嘀嗒，怪烦人的。他硬着头皮上楼敲门，心里盘算着怎么开口，别伤了和气。门一开，陈先生那张带着歉意的笑脸先迎了出来。“哎哟李大哥！正想找您呢，孩子洗澡玩疯了，水可能溢出来了，对不住对不住！”话没说完，手里一杯刚沏的热茶就递了过来。那股子爽快和实在，让老李预备好的“外交辞令”全咽回了肚子。
这帮忙，开了个头就刹不住车了。陈家热情得让人有点……招架不住。陈太太包了饺子，一准儿端下来一碗，非说是尝尝鲜；老家寄来特产，也少不了分给左邻右舍。周末偶尔能听见楼上孩子练琴，弹得不算流畅，但那股认真劲儿，隔着一层楼板都能感觉到。有次老李在楼下搬一箱书，正喘着气，陈先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，二话不说搭上手，“李大哥，这活儿哪能您一个人干！”叁下五除二就给搬上了楼。老李道谢，他摆摆手，“远亲不如近邻嘛，小事儿！”这话，老李好像很多年没听人这么真心实意地说过了。
可有时候，这“近邻”的热乎劲儿，也让老李有点犯嘀咕。比如，陈太太会特别关心他家孩子的学习，推荐各种辅导班，那份热心肠，让老李两口子觉得不报一个都有点不好意思。再比如，小区里对于物业费的争议，陈先生总是最积极的组织者，挨家挨户征求意见，那份担当让人佩服，可偶尔也会让人感到一丝压力，仿佛不跟着他的步调走，就有点不合群似的。
有一天深夜，老李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。开门一看，是陈先生，脸色焦急。“李大哥，实在不好意思，孩子发高烧，车临时打不着，能麻烦您送我们去趟医院吗？”那一刻，楼道里昏暗的灯光照着陈先生额头的汗，之前那些对于“热情是否过度”的嘀咕，瞬间烟消云散。老李赶紧抓起车钥匙，“走！别耽误！”
去医院的路上，车厢里很安静，只有孩子粗重的呼吸声。陈太太抱着孩子，不断小声安慰。陈先生坐在副驾，一遍遍说着“太麻烦您了”。老李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雨路，心里忽然被什么东西填满了。他想，这大概就是“邻里”两个字最原始的分量吧。没有那么多权衡计较，就是在某个节骨眼上，能毫不犹豫地敲响那扇门，而门里的人也真的能为你深夜起身。
从医院回来，天都快亮了。事情过去后，两家的关系似乎有了点微妙的变化。那份热情还在，饺子照送，忙照帮，但彼此之间多了层更厚重的东西，像是信任，也像是默契。老李不再去琢磨那热情里是否藏着什么“边界”问题，陈家似乎也更懂得了适可而止的体贴。热情从一种单向的释放，变成了有来有回的流动。
现在傍晚散步，老李常能碰上陈先生，两人就一块儿在小区里转转，聊些家常，也聊些不着边际的话题。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。老李觉得，这城市高楼林立，人心却未必非要筑起高墙。有时候，一点看似过头的热情，或许正是敲开彼此心门的那块砖。关键不在于热情本身，而在于热情底下，那份是否真诚的底色，以及彼此是否都愿意，让那份暖意缓缓地、自然地流淌。
楼上的琴声又响起来了，这次流畅了不少。老李泡了杯茶，听着隐约传来的旋律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扬。他想，明天家里炖了汤，也该给楼上端一碗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