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妇的秘密
少妇的秘密
下午叁点半的阳光,斜斜地穿过飘窗,在木地板上切出一块明亮的菱形。林薇就坐在这光亮的边缘,手里捧着一杯早就凉透的花茶。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冰箱低沉的嗡鸣,还有自己手腕上那只表,秒针一格一格跳动的声音,咔哒,咔哒。这声音平时淹没在孩子的哭闹、锅碗的碰撞和丈夫的晚归电话里,几乎从没被注意过。可在这个寻常的午后,它却像敲在心上。
她忽然想起昨天在超市,遇见多年前的一个老同学。对方妆容精致,语速飞快,聊着正在推进的项目和即将出国的计划。林薇笑着应和,手却下意识地抹了抹自己毛衣袖口上一点不起眼的奶渍。分别时,老同学说:“真羡慕你,日子安稳,家庭圆满,多好。”她点头,笑容恰到好处。可心里某个角落,轻轻“咯噔”了一下。那声“咯噔”,现在仿佛又响了起来。
安稳。圆满。这些词像一件尺寸刚好却略觉板正的外套,妥帖地包裹着她。她知道自己是很多人眼中“幸福”的样板:一个顾家的丈夫,一个可爱的叁岁儿子,一份清闲的行政工作。日子沿着设定好的轨道,平稳滑行。可为什么,当孩子被送去幼儿园,丈夫出差在外,家务暂时收拾停当,这片突然降临的、完整的寂静,会让她感到一丝……心慌?
她起身,走到书房那个带锁的抽屉前。钥匙就藏在几本旧相册底下。这个抽屉,连同里面的东西,是她婚姻生活里一个绝对的“秘密”。丈夫从不翻她的东西,这是一种默契的信任,也像是一种无心的忽略。她打开抽屉,里面没有日记,也没有令人遐想的旧信件。只有几本厚厚的、贴着各种剪报和便签的笔记本,和一支用了很多年的绘图铅笔。
这是她对于“城市角落”的观察记录。是她从少女时代就有的,一个微不足道却从未真正熄灭的念想。她喜欢观察那些被忽略的细节:老城区拐角处一面斑驳的、画着褪色宣传画的墙;早市收摊后,满地狼藉中一株从砖缝里挣扎出来的野草;深夜便利店,坐在窗边独自吃关东煮的陌生人的侧影。她用文字和简单的素描,试图留住这些瞬间的肌理和情绪。这似乎没什么用,不能带来收入,不能提升社会地位,甚至羞于对人提起。但这几乎是她唯一能感到“自己”完全在场的事情。
手指抚过粗糙的纸页,她想起上周在幼儿园门口等孩子时,看见对面旧楼正在被拆除。巨大的机械臂砸向墙壁的瞬间,尘土飞扬,但在那面墙倒塌前,她清晰地看到,内壁露出的,是另一种颜色的、更老旧的砖,上面似乎还有半个模糊的毛笔字。那一刻,她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,想把它画下来,想为那“被覆盖的另一层”留下点什么。这种冲动,比她听到孩子第一次叫妈妈,或是丈夫升职加薪时,那种混合着责任与喜悦的感动,更加纯粹和私人。这是一种隐秘的“自我滋养”,是她对抗日常磨损的一种方式。
楼道里传来邻居下班回家的脚步声和说笑声。林薇回过神来,轻轻合上笔记本,锁好抽屉,把钥匙放回原处。那个对于旧墙的素描,终究没有完成。她走回客厅,端起那杯凉茶喝了一口,涩涩的。窗外的光线已经移动,那块明亮的菱形消失了。
手机震动了一下,是丈夫发来的信息:“晚上临时有饭局,不回来吃了。你带宝宝吃点好的。”她回了句“好的,少喝酒。”放下手机,她开始盘算晚上给孩子做什么菜,明天早上记得提醒阿姨带哪件外套。那些线条、光影、斑驳的墙壁和内心的“咯噔”声,又被妥帖地收拢起来,放回心底那个带锁的角落。生活的幕布重新落下,严丝合缝。
秘密依然只是秘密。它不是戏剧性的背叛或谎言,它或许只是一种颜色的留存,一种感受的命名,是她在成为妻子、母亲、职员之外,为自己偷偷保留的一小片“空地”。这块空地不生长任何实用的作物,但它存在本身,就让她在呼吸之间,感到自己还是一个完整的、有着独立触觉的人。厨房里传来水龙头的滴水声,嘀嗒,嘀嗒,和腕表的声音混在一起。她深吸一口气,朝厨房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