骚货岳母
骚货岳母
说句实在话，头一回听到老张这么形容他岳母，我嘴里那口茶差点喷出来。我们几个老哥们儿坐在院子里，他憋了半天，蹦出这么个词儿，脸上又是无奈又是哭笑不得。你得知道，这“骚货”俩字儿，在我们这年纪人听来，分量可不轻。
老张的岳母，我是见过的。姓林，我们都跟着叫林姨。六十出头的人了，打扮得可一点不含糊。不是那种规规矩矩的老年装，而是讲究得很。头发染得乌黑，烫着时髦的卷儿，穿衣服也大胆，鲜亮的颜色都敢往身上招呼，偶尔还见着她涂个挺显色的口红。用老张的话说，那精气神，比他媳妇儿还足。
“你是不知道，”老张搓着手，开始倒苦水，“自打退休，我这岳母就跟变了个人似的。广场舞那都是基础操作了，现在迷上了拍短视频，对着手机又唱又跳。这倒也没什么，老年人找点乐子嘛。可关键是……”他顿了顿，压低了声音，“她那些个老姐妹，净给她介绍些‘单身老伙计’，隔叁差五就出去聚会吃饭，回来还跟我们说谁谁谁挺风趣。”
老张的媳妇，也就是林姨的女儿，为这事儿没少跟她妈闹别扭。总觉得母亲这么大年纪了，应该安安稳稳在家带带外孙、养养花，整天这么“招摇”，怕人说闲话，也怕她遇上不靠谱的人。家里头，为林姨的生活方式，气氛时不时就有点僵。
可你别说，林姨自己活得那叫一个通透。有一回在菜市场碰见她，聊了几句。她一边挑着新鲜的水灵灵的蔬菜，一边满不在乎地说：“我年轻那会儿，家里条件紧，工作也忙，整天围着灶台和孩子转，没穿过几件漂亮衣裳，也没想过自己到底喜欢啥。现在日子好了，时间也有了，我就想活得像我自己，怎么了？”
这话把我给问住了。是啊，怎么了？我们好像总习惯给每个年纪画个框框。年轻人该怎么着，老年人又该怎么着。一旦有人出了框，就忍不住指指点点。林姨这个“骚货”的称呼，说到底，不就是因为她活得鲜艳，活得不符合某些人对“老太太”的期待吗？
她这种活法，其实挺需要勇气的。不理会旁人嘀咕，也不完全顺从儿女的意愿，就认准了自己心里那点热乎气儿，想把以前亏欠自己的日子，用自己喜欢的方式补回来点。这何尝不是一种清醒？
后来有一次，老张家里小孩半夜发高烧，小两口急得团团转。正巧那晚林姨又出去聚会了。一个电话过去，不到二十分钟，林姨就风风火火赶了回来，手里还拎着从24小时药店买的药。她利索地给孩子物理降温，安抚女儿女婿，那一晚上忙前忙后，眼神里的干练和心疼，看得真真的。那一刻，没什么“骚货”，只有一个心疼外孙、撑住家的外婆。
老张后来再喝酒，不提“骚货”这茬了。偶尔说起岳母又买了条花裙子，或者跟老姐妹去哪儿短途旅游了，也就是摇摇头，笑骂一句：“这老太太，真是越活越精神了。”语气里，那点原先的别扭，好像被时间磨掉了不少，多了些说不清是佩服还是妥协的东西。
林姨还是那个林姨。白天可能穿着旗袍去公园拍照，晚上可能又在家庭群里发她新学的舞蹈视频。她就像一棵秋天里偏要开得灿烂的树，未必符合季节的常理，但那生命力是实实在在的，扎眼，但也让人没法忽视。家里的摩擦还有，但慢慢的，大家似乎也开始试着去理解，那鲜艳外表下，不过是一个女人迟来的、热烈的自我表达。
生活嘛，哪能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有时候，我们觉得刺眼的，或许只是别人生命里，一道特别的光。这道光照亮了什么，或许只有那棵开花的树自己，才真正明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