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办公室打辫驳
去办公室打辫驳
老王推开办公室玻璃门的时候,心里还揣着昨晚那份没写完的报告。空气里有股淡淡的咖啡味,混合着打印机的温热气息。他瞥了眼角落里那张黑色办公椅,椅背上搭着件深灰色西装外套——那是老李的。这个场景他太熟悉了,熟悉到几乎能背出每张办公桌上文件的摆放角度。
但他今天来,不是为了赶报告。
“哟,老王?周末还来加班?”隔壁工位的小张从电脑后探出头,嘴里叼着半块饼干。老王笑了笑,没多解释,只晃了晃手里那个扁长的纸盒子。盒子是深蓝色的,边角有点磨损,看起来有些年头了。
他径直走到会议室。长方桌被午后的阳光切成两半,一半明亮,一半阴凉。老王把盒子放在明亮的那半边,打开卡扣。里面躺着的不是什么文件,而是一副棋盘,还有两罐棋子——不是围棋,是那种老式的陆军棋。塑料棋子摸上去凉凉的,有些已经褪了色。
老李是十分钟后进来的。他看见桌上的棋盘,愣了两秒,然后那张总绷着的脸像化开的冰,眼角挤出好些褶子。“你还留着这玩意儿?”他拉过椅子坐下,手指已经摸上了那枚“军长”。
“上次下棋是什么时候?”老王摆着棋子,头也没抬。
“得有……叁四年了吧?”老李想了想,“不对,是陈总还没调走那会儿,在茶水间下过两盘。”那时候他们还是项目搭档,赶完方案的深夜,常靠这个提神。后来职位变了,一个管市场,一个抓技术,见面多是开会,话里话外都是数据和指标。
棋子落盘的声音很脆,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格外清晰。第一步棋,两个人都想了很久。不是不会下,是那种感觉生锈了——就像太久没骑自行车,刚上去那会儿总得晃晃悠悠找平衡。老王走了一步“工兵”,老李立刻用“团长”吃了。吃掉的棋子被拿出棋盘,放在桌角,像阵亡的士兵。
“你记不记得,”老李突然开口,“以前咱们在仓库偷着下棋,被主任抓到,罚抄了二十遍规章制度?”
“怎么不记得!”老王笑出声,“抄完手都抖了,第二天还接着下。”那时候的办公室,格子间还没这么高,人和人挨得近。中午休息,几个人凑一堆,下棋的,看报的,聊家长里短的。输了的请喝汽水,赢了的得意一整天。
棋局过半,棋盘上棋子少了小半。阳光悄悄挪了位置,爬到老李的手背上。他盯着棋盘,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。这个肢体语言老王太熟悉了——每当他遇到棘手的项目,就是这样敲桌子的。原来有些习惯,跟职位高低、年纪大小都没关系,它就在那儿,像骨头里的印记。
“将!”老王移动“司令”,逼到了老李的军旗旁边。
老李“啧”了一声,身体往后靠进椅背,看了半晌,忽然摇头笑了:“还是你这老套路。”他没去救军旗,反而用角落里一个一直没动的“炸弹”,换掉了老王的“司令”。这步棋走得意外,但两人对视一眼,都懂——这棋快结束了,输赢已经不重要。
最后一枚棋子落下时,窗外的天色变成了浅浅的灰蓝。他们没急着收拾,就着剩下的半杯凉茶,聊起了孩子中考的事,聊老李老家新修的路,聊老王阳台上那几盆总不开花的茉莉。话题碎碎的,东一句西一句,像棋盘上散落的棋子。
离开时,老李拍了拍老王的肩:“下回,带点好茶叶来。”
老王点点头,把棋盘仔细收进那个旧盒子。盒盖合上的瞬间,他忽然觉得,这个周末来办公室“打辫驳”,大概是他最近几个月里,做得最像“工作”的一件事。不是处理了多少邮件,也不是完成了什么报表,而是重新接上了某根断掉的线。那根线,也许就叫人情味。
走廊的感应灯一盏盏亮起。他拎着盒子往外走,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传出老远。明天周一,这里又会挤满匆忙的身影,键盘声、电话铃、会议提醒会填满每一个角落。但至少此刻,空气里还留着那盘棋的余味,淡淡的,像旧书页翻动时扬起的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