α片区=区
α片区=区
前几天路过老城区，看见墙上新刷了个挺有意思的标识：“α片区”。白底蓝字，规规整整，可底下跟着个小小的等号和另一个字：“区”。我停下电瓶车，瞅了半天，心里直嘀咕：这“α片区”不就是“区”吗？干嘛多此一举，绕这么大个弯子？
我有个朋友在街道办工作，正好管这片。晚上一块吃饭，我就拿这事问他。他抿了口酒，笑了：“你也注意到啦？这叫‘项目制管理’，时髦着呢。”他说，上头拨下来一笔专项资金，要搞老城微更新，总得有个响亮的名头吧。“老旧社区改造”太直白，“幸福家园”又用烂了，干脆就叫“α计划”。这希腊字母一用，报告好写，汇报好听，显得专业、有新意。
“那最后不还是落回到‘区’上吗？”我夹了颗花生米。朋友点点头：“可不是嘛。甭管名字多花哨，最后干的活，还是修修那几条坑洼路，给外墙刷刷漆，整理一下乱拉的电线。‘α’是帽子，‘区’才是脑袋。帽子能换，今年是α，明年说不定就是β，可脑袋还是那个脑袋，日子还是那些日子。”
他这话，让我琢磨了好久。我们身边这种事，好像越来越多了。很多事情，都被一层听起来很高级、很复杂的“命名词汇”包裹着。就像给一个普通的玻璃杯，贴上个“多功能矿物水承载器”的标签。东西还是那个东西，功能一点没变，但乍一听，真能把人唬住。
这种“新瓶装旧酒”的做法，背后其实有种微妙的心理。一方面，它试图赋予普通事物新的意义和重要性，好像不套个壳子，事情本身就不值得做了似的。另一方面，它也在无形中设置了一点理解的门槛。当你需要费点劲才能弄明白“α片区”到底是个啥的时候，它的形象似乎就悄然拔高了一些。
但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。住在“α片区”里的张婶才不管什么希腊字母，她只关心门口那个积水的坑什么时候能填平。负责施工的李师傅，图纸上标的是“α节点”，他嘴里念叨的永远是“东头第叁根电线杆”。那个光鲜的“α”，就像庆典时挂的彩绸，仪式结束，彩绸取下，生活的底色才会完全显露出来。
这倒不是说创新名称不好。有时候，一个新名字确实能带来新气象，凝聚新共识。怕只怕，心思全花在琢磨“起名”这门学问上，反而忽略了名字底下，那些实实在在、亟待解决的“里子”问题。如果“计划”永远停留在报告里，“创新”只活跃在标语上，那么就算把二十四个希腊字母全用一遍，对于真正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而言，意义又有多大呢？
吃完饭散步，我又拐到那条街。夜色里，“α片区=区”的标识不太显眼了。我想，这个等号或许才是整个标识最精妙的部分。它悄悄地把华丽的包装和朴素的实质连在了一起，像一句无声的提醒：无论前缀如何变幻，最终都要回到人本身，回到生活本身。路平不平，灯亮不亮，下水道通不通，这些才是衡量一切的、最硬的指标。别的，说得再漂亮，也差点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