被采摘污染的茜1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16:35:07 来源:原创内容

被采摘污染的茜1

老陈头蹲在地头,手里捏着一把暗红色的根茎,半天没吱声。那东西叫茜草,我们这地方的老人都认识。以前啊,满山遍野都是,到了季节,根茎挖出来,能染出那种太阳落山似的、暖烘烘的红。可现在他手里这把,颜色倒是鲜亮,捏着却总觉得不对劲,像被什么抽走了魂儿。

“这东西,废了。”老陈头把茜草丢回筐里,拍了拍手上的土,声音有点哑。他说,从他爷爷那辈起,村里人就靠这个过活。那时候讲究“取之有度”,挖大留小,绝不断根。染出的布,颜色沉静,能穿好几代人。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,味道就变了。

先是外头来了收购的人,开着大卡车,喇叭喊得震天响。他们要的量太大了,价钱开得也高。村里年轻人眼睛亮了,觉得发财的机会来了。那几年,山上的热闹劲儿,跟赶集似的。人们拿着铁锹、耙子,恨不得一天就把整座山翻过来。没人再管什么“留种”,见了就挖,挖得那叫一个干净。

这种掠夺式的采摘,就像给土地放血。山很快就秃了,裸露的黄土看着让人心慌。更糟的是,人心好像也跟着秃了。为了抢那点剩下的茜草,邻里间红了脸、伤了和气的事,老陈头见得多了。他说,那会儿空气里都飘着一股焦躁味儿,比晒蔫的叶子还难闻。

后来,山上的野生茜草几乎绝了迹。可收购站的车还来,要货的单子还厚。怎么办呢?有人“灵机一动”。于是,大片平整的耕地被腾出来,改种茜草。密密麻麻,一排挤着一排。这还不算,为了让它们长得快、颜色深,各种说不清名头的化肥、药剂,可劲儿地往地里招呼。那土地,被喂得都泛着一层不自然的油光。

老陈头起身,指了指远处那片规整得有些刻板的田地。“瞧见没?那就是现在种出来的‘货’。长得是快,叁个月就能收。可你闻闻,”他深吸一口气,又缓缓吐出来,“还有一点泥土的香气吗?全是药水味儿。”

种是种出来了,可这还算茜草吗?老陈头心里直打鼓。他偷偷试过,用这新法子种出的根茎去染布。颜色是扎眼的红,可那红里头透着股“愣”劲儿,不柔和,也不牢靠,下水没几次就泛白、发灰。更让他睡不着觉的是,染布时那股刺鼻的化学味儿,久久都散不掉。他不敢想,这样的布披在人身上,长久下去会怎样。

这土地的馈赠,好像一夜之间就变了质。问题出在哪儿呢?是那无休止的贪欲,像一只看不见的手,把原本的节奏彻底搅乱了。人们只盯着秤杆上的斤两,却忘了问问脚下的土地累不累,忘了看看手里的根茎疼不疼。从无度的采摘,到后来充满污染的种植,一环扣着一环。源头上的纯净一旦丢了,后面的一切,就像染坏了的布,怎么也回不到当初那抹正色了。

如今,老陈头的仓房里,还藏着一个小陶罐,里面是早年留下的、真正的老种茜草根。他偶尔会打开摸摸,那干燥根茎的气味,能让他想起小时候,跟着祖父上山,看老人如何恭敬地挖取第一株茜草的情景。那时风是清的,土是香的,染出的红,能暖进人心里去。

他蹲回原地,看着眼前这片被“催熟”的土地,很久没动。山风吹过,带来远处化学制剂那股甜腻的余味。他忽然觉得,被污染的,或许从来就不只是那名为“茜1”的草种。一些更深、更根本的东西,早在人们疯狂挥舞铁锹的时候,就已经被连根掘起,再也找不回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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