妇女毛浓浓叠飞
妇女毛浓浓叠飞
这名字听起来，是不是有点特别？毛浓浓，叁个字迭在一起，像冬天呼出的一口白气，厚实，带着温度。后面跟着的“叠飞”，像是个神秘的注脚，让人忍不住想猜猜它的来路。我头一回听见，心里就咯噔一下，这不像是个寻常会登记在户口本上的名字。它带着点泥土气，又带着点自个儿的主意。
毛浓浓是我老家隔壁村的，论起来，我得喊她一声婶子。她个子不高，身子骨结结实实，走起路来咚咚响，仿佛脚下不是泥土路，是面鼓。她的嗓门也大，隔着一片田喊人吃饭，声音能清清楚楚落到你耳朵里。最扎眼的，是她那一头头发，又黑又密，草草在脑后挽个髻，总有几缕不听话地钻出来，在太阳底下油亮亮地反着光。村里人说起她，常带点笑，“喏，就是那个头发浓得像墨的毛浓浓”。这外号，就这么跟了她大半辈子。
她的“浓”，可不止在头发上。她干活那股劲儿，也浓得化不开。家里几亩水田，男人常年在外面打工，她就自己当男人使。犁地、插秧、割稻，样样不落人后。夏天正午，日头毒得能把人晒脱一层皮，田里都没几个人影了，她还弯着腰在那儿薅草。汗珠子顺着她鬓角那些浓密的发丝往下滚，砸在禾苗叶子上，她都顾不上擦。那股子对土地的执着，像老树的根，深深地、浓稠地扎在泥土里。
可她又不是个只晓得下苦力的。她心里有本明白账，算得比谁都精。早些年，村里人种稻谷都图省事，一股脑儿卖给上门收购的贩子。毛浓浓不，她挑出最好的谷子，一趟趟自己蹬着叁轮车，拉到十几里外的镇上去卖。她说：“咱的米好，凭啥让他们中间剥一层皮？”价钱硬是比别人高出毛把钱。这点“精明”，让她家在村里头一个盖起了两层小楼。
后来，她这“浓”劲儿又用到了别处。村里搞新农村，动员大家把房前屋后收拾干净，种点花花草草。好些人嫌麻烦，应付了事。毛浓浓倒好，不仅把自家院子拾掇得利利索索，种上月季、栀子，还跑去跟村干部“理论”，说村口那臭水沟不治，家里收拾再干净也白搭。她嗓门大，道理也站得住，一来二去，竟真促成了事儿。她带头去清理，那股不依不饶的认真劲儿，让村里人又佩服又有点怵。
对于她名字后面那“叠飞”，我曾悄悄问过我妈。妈说，哪有什么讲究，当年登记户口的时候，办事员听岔了，或者笔误了，就这么稀里糊涂写上了。毛浓浓自己也说不清，只说“叫啥不是叫，人知道是你就行”。这个小小的、莫名的代号，仿佛成了她的一部分，一个带着时代印痕的、无伤大雅的谜。它不像那些光鲜的网名，追求什么个性和寓意，它就那么突兀地存在着，像她这个人一样，不太规整，却实实在在。
如今我每次回老家，看到村口那片她带头收拾出来的小花园，花开得热闹，就会想起她。毛浓浓老了，头发白了不少，但那股精神气还在。她不再下田，却在院子里弄了个大棚，琢磨着种反季蔬菜，说要试试“新式搞法”。夕阳照在她脸上，那些皱纹像田垄一样深。她絮絮叨叨跟我说着今年的菜价，抱怨种子又贵了，但眼睛里，还是那股子“浓浓”的光。
你说她是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吗？当然是。可就在这普通里，有一种特别厚重的东西。那不是书本上的大道理，是土地教给她的生存智慧，是日子熬出来的韧性，是对生活那股子扑上去、紧紧攥住的不懈追求。她的名字，她的人，她这一辈子，都透着一股子“浓”墨重彩的劲儿，在时代的大画布上，或许只是不起眼的一笔，但近看了，全是扎实的、鲜活的纹理。这大概就是，属于毛浓浓们的，最本真的生命力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