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湖侠女泪 梅开四度

发布时间:2026-01-01 04:34:55 来源:原创内容

江湖侠女泪 梅开四度

那剑,终究是慢了半分。

林晚风倚着老梅树,肩头的血浸透了素白衫子,点点洒在雪地上,倒像是提早开了几簇红梅。她扯了扯嘴角,想笑,却牵动了伤口,疼得直抽冷气。江湖路走了十几年,大小阵仗见过无数,没想到会在这荒山破庙里,栽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采花贼手上。不是武功不济,是心软了——那贼人跪地求饶时,眼神像极了她失散多年的弟弟。

就那一晃神的功夫,淬毒的袖箭便钉进了肩膀。幸亏她反应快,反手一剑结果了那厮的性命,可这毒,却霸道得很。寒气顺着血脉往心口钻,眼前的老梅树都开始重影了。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个青瓷小瓶,倒出最后一颗“回春丹”,囫囵吞下。这是师父给的保命玩意,统共叁颗,十几年江湖风雨,这是第叁颗了。药效化开,暖意勉强压住寒气,她知道,这只是缓兵之计。

雪又飘了起来,落在她发烫的额头上,凉丝丝的。林晚风忽然想起第一次杀人,也是这样一个雪天。那时她才十七岁,为报家仇,追踪仇人叁百里,最终在关外雪原上一剑穿心。血喷出来,热得烫手,和冰冷的雪混在一起。她没哭,只觉得空。师父说她天生是块练武的料,心志坚毅,可没人知道,每个练功到筋疲力尽的深夜,她对着窗外的梅花,偷偷抹过多少回眼泪。这江湖,说着快意恩仇,里头多少辛酸,只有自己晓得。

第二次落泪,是送走师妹。师妹不愿再过刀头舔血的日子,嫁了个老实本分的镖师,远远离开了江湖。送别时,师妹握着她的手:“师姐,别撑着了,找个地方,安稳过日子吧。”林晚风笑着摇头,转身时,泪却湿了满脸。她何尝不想安稳?可师门恩情未还,心中块垒未消,这双脚,早就陷在江湖这片泥沼里,拔不出来了。

第叁次,是师父去世。老人家临终前,眼神已经浑浊,却死死攥着她的手,断断续续地说:“晚风…你的剑…太直…心…又太软…这江湖…”话没说完,手便垂了下去。那一次,她哭得撕心裂肺,仿佛把前半生没流的泪都流干了。师父没说完的话,她懂。这江湖,不是非黑即白,多得是灰色地带;人心,也比最毒的暗器还要难防。

肩头的伤处又是一阵剧痛,把林晚风从回忆里拽了回来。雪更大了,几乎要把她埋起来。难道真要死在这儿?像无数悄无声息消失的江湖客一样,变成某年某月某个雪天里,一具无人认领的枯骨?她不甘心。咬着牙,用剑撑着地,哆哆嗦嗦想站起来。

就在这时候,她听见了脚步声。很轻,踏在雪上,咯吱咯吱的。不是练家子虚浮的轻功,就是普通人实在的步子。林晚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握紧了手里的剑。这个时候,来的是敌是友?或者说,这江湖里,还有真正的“友”吗?

来人转过破败的庙墙,是个背着柴火的樵夫,五十上下年纪,满脸风霜。他看到林晚风,吓了一跳,放下柴捆,快步走过来。“姑娘!你这…这是咋了?”浓重的本地口音里,透着朴实的焦急。林晚风没放松警惕,剑尖微微抬起。樵夫却像没看见那闪着寒光的剑,蹲下身看了看她的伤口:“哎呦,这中了毒啊!俺家就在山腰,婆娘会弄点草药,你先跟俺回去,这大雪天的,躺这儿非冻死不可。”

林晚风没动,只是盯着他。樵夫挠挠头,明白了什么,叹了口气:“姑娘,俺就是个砍柴的,不懂你们江湖事。可俺娘说过,见死不救,要损阴德。你这伤,耽误不得。”

也许是那眼神太过坦荡,也许是实在没了力气,林晚风手里的剑,慢慢垂了下去。樵夫憨厚地笑了,小心地搀起她,把大部分重量扛在自己肩上,一步一步,往山下挪。雪落在他们身上,樵夫絮絮叨叨说着家里的热炕,说着媳妇熬的姜汤有多辣,说着今年冬天真冷,梅花却开得格外好。

趴在樵夫并不宽阔的背上,林晚风忽然觉得,那钻心的寒气,好像散了一些。她侧过头,看见来时路上的那株老梅,虬枝之上,竟然真的绽开了几点红苞,在漫天风雪里,颤巍巍的,却又那么扎眼。这该是今年第四度开花了吧?她模糊地想。第一次是初冬,第二次是寒潮来时,第叁次是前日大雪压枝,这第四次…竟是在自己将死未死之时。

滚烫的眼泪,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,滑过她冰冷的脸颊。这第四度眼泪,不为仇,不为别,不为逝,只为这一点风雪人间,未曾料想的暖意。江湖路远,人心难测,可总有些东西,像这不合时宜却倔强绽放的梅花,像这陌生樵夫毫无所求的援手,在某个绝处,让人重新觉得,活着,或许还不赖。

山腰处,一点昏黄的灯光,在雪幕中隐约可见。那是一个,此刻与江湖无关的归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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