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~你们一个一个来肠小说
啊~你们一个一个来肠小说
老陈推开工作室那扇吱呀作响的玻璃门时,里头正吵得跟菜市场似的。七八个脑袋挤在一台发烫的电脑前,唾沫星子都快把屏幕给淹了。“这段心理描写太拖沓!”“冲突呢?主角得摔个跟头才行!”“我觉得这个转折绝了!”
他默默把包搁在墙角那把瘸腿椅子上,没吱声。这场景他太熟了,每个月底催稿的生死关头,这帮兼职写手准这样。工作室接了一堆平台的小说更新活儿,量大人少,只能“你们一个一个来”——轮着上机敲字,跟工厂流水线似的,可偏偏每个人心里都揣着个文学梦,总觉得自己的写法才是王道。
“老陈,你来评评理!”眼尖的小王一把拽过他,“这段末世求生,是先写丧尸围楼,还是先闪回主角的童年阴影?”
老陈凑过去瞄了两眼。屏幕上的光标可怜巴巴地闪着,停在五百来字的地方,后面是大片空白。他挠了挠有些稀疏的头发,心里叹了口气。这问题,本质上就是个“叙事节奏”的把握。可在这儿,没人爱听这文绉绉的词。
“要我说啊,”老陈拖过一张凳子坐下,声音不高,“读者端着手机蹲坑呢,哗啦一刷,先得有个钩子把他钩住。你那些精致的闪回,好比是炖了仨钟头的鸡汤,可人现在渴得冒烟,想先灌一口凉白开。”他指了指屏幕上那句“远处传来低沉的咆哮”:“这儿,不就挺好?接着写,别停。那阴影……等主角躲进储物间,喘气的时候,再‘啊’地一下想起来,不更自然?”
小王愣了两秒,一拍大腿:“有道理!”屁股一沉就开始噼里啪啦。其他人听了,也像得了什么启发,散开各自琢磨去了。工作室里暂时只剩下键盘声。
这就是老陈的工作。他不是写手里最快的,也不是点子最奇的,但他好像天生懂得那条看不见的线——怎么把故事讲得顺溜,让人愿意往下追。他自己管这叫“叙事的呼吸”,得张弛有度。该紧张时密不透风,该抒情时也得留个气口。可惜,这道理在这讲究日更八千、追读率至上的地方,有点奢侈。
下午轮到刚入行的李妹。小姑娘卡在感情戏上,脸憋得通红。男女主角历经波折终于独处,她却写了满满两页景致描写,从月光到栀子花,就是不敢让两人说句话。
“我……我怕写俗了。”李妹咬着嘴唇。
老陈乐了:“怕啥?读者盼这儿可能盼了二十章了。你就想,生活里俩人真到那份上,会咋样?可能根本不用那么多漂亮话。”他顿了顿,“有时候,一个结巴,一个躲闪的眼神,比十句海誓山盟都顶用。这叫‘情绪留白’,让读者自己往里填,他们反而觉得味儿足。”
他帮着调了调顺序,把大段描写挪后,让那句干巴巴的“你……还好吗?”顶到前面。屏幕上的字忽然就活了,那股别扭又珍重的劲儿,好像要溢出来。李妹盯着看了好久,轻轻“啊”了一声,像是懂了点什么。
夜深了,人走得差不多。老陈自己的那份更新还差个结尾。他盯着文档,故事里的侠客正站在悬崖边,前有追兵,后是深渊。按套路,该有高人搭救了。可他手指悬着,没落下去。
高人来不来?他问自己。如果让侠客自己纵身一跳呢?下面或许是深潭,或许是更深的迷雾。这个不确定的“留白”,会不会让明天等更的读者骂娘,还是……让他们更抓心挠肝?
他想起白天那些争吵,那些一个个轮流上阵、试图在紧巴巴的框架里塞进一点自我表达的伙伴。小说啊,说到底就是“你们一个一个来”,作者把世界搭建好,人物一个个登场,而读者呢,也是一个一个地,用自己的想象走进来,完成最后一块拼图。
键盘最终清脆地响了一声。侠客大笑叁声,衣袍猎猎,朝着那片未知的雾气,跃了下去。老陈没写下面是啥。他关了电脑,工作室陷入一片黑暗,只有他屏幕熄灭前的那点微光,似乎还残留在空气里,像某个未完故事的余韵。
窗外的城市灯火流转,无数个屏幕亮着,等待着下一个故事的开始。他知道,明天这里依旧会吵吵嚷嚷,“一个一个来”地,编织着那些让人又爱又恨的梦。而好的故事,或许就在这一次次的轮换、碰撞,和那一点点珍贵的“留白”里,自个儿长出了骨头和血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