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女教师的自述
一个女教师的自述
我当老师，今年是第十个年头了。你说时间快不快？好像昨天还在手忙脚乱地应付第一堂公开课，今天就成了一些年轻同事嘴里的“前辈”了。我常想，这十年，我究竟教给了学生什么？是课本上那些迟早会忘掉的知识点，还是别的什么东西？这个问题，我到现在也没完全想明白。
记得刚工作那会儿，我劲儿可足了。备课笔记做得比词典还厚，恨不得把我知道的所有东西，一口气全倒给学生。我觉得啊，老师嘛，就是传道授业解惑，把“知识”这个沉甸甸的包裹，稳稳地交到他们手上，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。可后来有一件事，让我这个想法有点动摇了。
那是我带的第叁届学生里，有个特别安静的男生，叫小远。他成绩中等，从不惹事，也几乎不举手发言，属于在班里最容易被忽略的那种孩子。有一次作文课，题目是《我心中的光》。大部分孩子写的都是父母、朋友或者某个伟人。只有小远，他写的是他家楼下路灯旁，一丛在砖缝里长出来的野菊花。他描写得特别细，说那花怎么迎着惨白的光，怎么在汽车尾气里颤巍巍地开，又说自己每次晚自习回家，看到那点倔强的黄色，就觉得没那么累了。
我读的时候，心里突然被戳了一下。我在他作文后面写了一段长长的评语，不是修改病句，也不是指导结构，就是单纯地告诉他，老师看到了他眼里的世界，很美，很特别。发作文本的时候，我留意到他翻开本子，盯着那红笔字看了很久，耳朵尖有点红。
从那以后，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他还是不怎么说话，但每次眼神和我对上时，会很快地笑一下，然后低下头。交上来的周记，话也慢慢多了起来。我开始意识到，我之前的“知识搬运”，可能只完成了一半的工作。教育啊，它更像是一颗火种去点亮另一颗火种的过程，重要的不只是你传递了什么内容，而是那个“点亮”的瞬间，那种心与心之间的“看见”。
每个孩子都是一个独立运转的小宇宙，有自己的轨道和光芒。我的角色，也许不是那个强行把他们拉到我设定的轨道上的人，而是那个拿着天文望远镜，努力去寻找、去辨认每一颗星星独特光亮的人。发现了，就指出来，告诉他：“瞧，你这里，在发光呢！”这种“看见”本身，就是一种力量。
当然啦，这活儿可一点也不轻松。你得有耐心，得在批不完的作业和开不完的会议里，依然保持那种敏锐的感知力。你得应付各种各样的检查，平衡家长们的期望，有时候也累得回家一句话不想说。但你说怪不怪，恰恰是那些被“看见”后的反馈，在支撑着我。
就像去年教师节，我收到小远从大学寄来的明信片，上面写着：“老师，我们学校湖边也有那种小野菊。我常常想起您，和您给我的那段评语。它让我觉得，平凡的东西也值得被好好描述。”就这几行字，让我觉得所有的清晨早起、深夜伏案，都值了。
所以现在，站在讲台上，看着下面几十双眼睛，我的心态平和多了。我知道我无法给他们铺好一生的路，也未必能教会他们所有应对考试的技巧。但我可以努力去做一个认真的观察者、一个温暖的点燃者。让每一个看似普通的日子，因为这种真诚的“看见”与“点亮”，而变得有那么一点点不普通。这条路还长，我啊，就一边走，一边学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