害羞的嫂嫂6
害羞的嫂嫂
门铃响的时候，我正手忙脚乱地对付着厨房里那锅快要烧糊的汤。透过猫眼一看，心下了然——是嫂子来了。她总这样，来之前不打个电话，就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外，像是怕打扰了谁似的。
打开门，果然看见她微微低着头，手里提着一个挺沉的布袋子。“妈让我送点新摘的豆角来。”她声音轻轻的，像怕惊扰了空气。我赶紧侧身让她进来，目光不经意掠过她泛红的耳廓。嫂子嫁过来快两年了，可这容易害羞的性子，一点儿没变。
我招呼她在沙发上坐，转身去倒水。回来时，看见她已经把布袋子整整齐齐地放在茶几角上，自己只坐了沙发的一点点边，背挺得笔直。那模样，不像是在小叔子家，倒像在参加什么重要的面试。
“嫂子，别这么拘束嘛，就当自己家。”我把水杯推过去。她接过，小声说了句谢谢，指尖碰到杯壁，又很快缩回去一点，仿佛那杯子烫手。其实水温我试过，刚刚好。
厨房里的汤锅适时地发出了抗议般的咕嘟声。我跳起来往厨房跑，嘴里念叨着“坏了坏了”。等我把火调小，再回到客厅，发现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了进来，正拿着抹布，默不作声地擦拭我刚才溅到灶台上的汤渍。
“哎呀，嫂子，这个我来就行！”我有点不好意思。她却摇摇头，手上的动作没停，只是耳根那抹红，似乎又深了些。“没事，顺手。”她顿了顿，声音更轻了，“你哥以前……也老是把厨房弄得乱糟糟的。”
提到我哥，屋里的空气好像忽然柔软了几分。我哥是个跑长途的，一个月在家待不了几天。这房子常常就嫂子一个人守着。我看着她仔细擦完最后一处，把抹布洗净、拧干、挂好，每一个动作都安静又妥帖。忽然就觉得，这间我独居的、有些冷清的屋子，因为她这些细微的动作，生出了一些暖洋洋的烟火气。
豆角里的家常话
嫂子坚持要帮我把豆角理出来。我们俩就搬了小凳子，坐在阳台门口。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，把她低垂的睫毛映出一小片阴影。她理豆角的动作很熟练，手指翻飞，掐头去尾，掰成均匀的小段，落在盆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
起初，只有豆角断裂的“噼啪”声。安静得让我有点不自在。我试着找话题，问起老家院子里那棵柿子树。她的话匣子，这才像被推开了一条小缝。
“柿子今年结得可多了，沉甸甸的，把枝子都压弯了。”她说的时候，嘴角有了一点很淡的笑意，“妈说留着，等你哥年底回来，正好能吃上软的，甜。”聊起这些家常，她的话渐渐多了起来，虽然声音还是不高，但那股子紧绷着的劲儿，明显松了不少。她说起我妈最近迷上了跳广场舞，说起邻居家刚生的小猫，说起菜市场的豆角比自家种的差远了……都是些琐碎得不能再琐碎的事，可经她慢声细语地说出来，却像这午后的光，温温地铺满了整个角落。
我听着，偶尔插一两句嘴。心里那点因为独居而常常冒头的烦躁，不知不觉就被抚平了。这种氛围让我觉得踏实。她不是那种擅长高谈阔论的人，但恰恰是这种沉浸在具体生活里的叙述，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。
理好的豆角碧绿生青，装了满满一大碗。嫂子站起身，拍了拍围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，说要走了。我留她吃饭，她怎么也不肯，说汤好了，让我趁热喝。送到门口，她又变回了那个轻声细语、有点局促的嫂子，只是眼神比刚来时，多了些许柔和的光。
关上门，我回到客厅。茶几上她用过的那只水杯，端端正正地放在杯垫中央。阳台边，两张小凳子还挨着放在一起，阳光正好移到了那里，暖融融的一片。锅里，汤的香气弥漫开来。我忽然想，我哥那个粗枝大叶的家伙，大概就是被这份安静妥帖的温柔，给牢牢拴住了吧。那种温柔，不张扬，却像水一样，慢慢渗透到日子的每道缝隙里，让人离不开。
下次她再来，我得记得，先把电视的声音调小一点。我这么想着，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。害羞的嫂子，带来的却是最不让人害羞的、实实在在的暖意。这感觉，挺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