四虎一二叁区
四虎一二叁区
老张最近搬了家，新小区名字挺有意思，叫“四虎花园”。那天在电梯里碰见邻居，人家热情地介绍：“咱这分一二叁区呢，您住哪片？”老张一愣，心想，这不就是个住的地方嘛，怎么还跟分区扯上了？
后来日子久了，他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这“一区”啊，大多是些早些年住进来的老住户。傍晚散步，总能看见几个老爷子围在石桌旁下棋，旁边收音机咿咿呀呀放着戏。树荫浓，楼道里飘着家常菜的香味，谁家炖了肉，隔着门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。那种氛围，像一本边角磨圆了的旧书，踏实，安稳。
“二区”就明显不一样了。楼房新一些，住的多是像老张这样的“新移民”，上班族为主。早上七点多，车库出口准保排起小队，晚上亮灯的时间也晚。小区里跑步的、遛狗的年轻人多，见面点个头，匆匆就过去了。这里节奏快，像按了倍速播放，大家忙着各自的生活轨道。
最热闹的要数“叁区”。那是最近两年才交房的，设计时髦，有个挺漂亮的儿童游乐场和一小片篮球场。周末那里简直像个小型游乐场，孩子的笑闹声能传出老远。家长们在边上站着，叁言两语就聊起育儿经、学区房。那里充满一种蓬勃的、向前冲的劲儿。
你看，明明同属一个“四虎花园”，仅仅因为建成时间不同，住的人群不同，就自然地形成了叁种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。有时候老张从一区慢悠悠走到叁区，短短十几分钟，像穿过了一条时间的走廊，从过去的从容，走到当下的忙碌，再望见未来的喧腾。
这让我想起以前住胡同大院的日子。东屋的王奶奶家，永远敞着半扇门，飘着茶香；西屋的李叔叔，下班自行车铃铛按得叮铃响；孩子们在院当中疯跑，喊声能掀了屋顶。那也是一个天然的“分区”，不同的门里，装着不同的日子，却又被同一个大院的天井拢在一起，互通声气。
现代小区的“分区”，物理上更清晰了，但那种人与人之间微妙的联结与隔阂，似乎还是老样子。一区的老人偶尔会嫌叁区孩子太吵，叁区的年轻妈妈可能羡慕一区的清静，二区的上班族呢，或许对两边都只是匆匆一瞥。但奇怪的是，这种差异本身，又构成了整个社区丰富的底色。
有天傍晚下雨，老张没带伞，小跑着往家赶。路过一区那个小亭子时，下棋的老爷子居然喊住他：“那位新搬来的同志，进来避避再走！”就这么一句招呼，让他心里一暖。你看，这无形的“区”隔，有时一抬脚，一开口，也就跨过去了。
所谓的“一二叁区”，分的是楼栋，是年份，是不同的人生阶段。但说到底，大家晒的是同一片太阳，淋的是同一场雨，操心着类似的柴米油盐。分区或许给了我们最初的标签，但真正让一个地方成为“家”的，恰恰是那些模糊了分区界线的瞬间——电梯里的寒暄，物业群里的互相提醒，甚至只是一次雨天里的招手。
生活不就是这么回事嘛，画着各样的格子，我们住在各自的格子里，却又总有些东西，会悄悄漫过线，把所有的格子连成一片温暖的底色。这大概就是“四虎一二叁区”教给老张，也教给我们的事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