午夜利福社
午夜利福社
老陈蹲在便利店门口，手里的烟已经烧到了过滤嘴。巷子深处的霓虹灯牌明明灭灭，“利福社”叁个字像是泡在油污里，泛着腻人的红光。他吐掉烟蒂，用脚碾了碾。这地方白天是家平平无奇的小卖部，卖些油盐酱醋，可一到夜里，味道就变了。
“社”这个字，现在听起来有点怪，对吧？搁以前，是公社、合作社，带着股集体热气。可眼前这个“利福社”，总觉得那“福”字背后，藏着点什么别的东西。老陈不是第一次来，上回隔壁吴婶神神秘秘把他拉到一边，说这里能办“速效理财”，利息高得吓人，而且“绝对稳当”。
门开了条缝，一个年轻人探出头，左右张望。老陈认得他，是巷口李家的儿子，以前挺踏实一孩子。年轻人脸上有种不正常的亢奋，手里攥着个牛皮纸袋，捏得紧紧的。他闪身出来，很快消失在夜色里。老陈心里咯噔一下。这“利福社”，卖的恐怕不是寻常货色。
我后来跟附近几个老人聊过。王大妈说，她去过一次，里面的人说话像抹了蜜，墙上贴着些花花绿绿的图表，说是什么“新型社区经济”。话术一套一套的，听着晕乎，核心就一句：把钱放这儿，利滚利，福气自然来。可你要问具体怎么运作，他们就打个哈哈，说是什么“商业机密”，或者搬出些听不懂的新词儿。
这让我想起早些年街面上流行的各种“社”、“会”。名头都挺好，惠民、互助、共享红利。开头也总有人尝到点甜头，四处宣扬，拉人进来。那气氛一烘托，人心就热了，警惕就忘了。可那“红利”的源头在哪儿呢？好像没人在乎。大家只看见前面的人拿到了钱，就觉得自己不会是最后那一个。
老陈最终没进去。他说，那红光看着心里不踏实。真正的福气，哪有深更半夜，藏在这么个角落里“速成”的道理？他这话糙，理却不糙。天上不会掉馅饼，这是老理儿。可有时候，人被那“利”字一晃，眼前就蒙了层纱，老理儿也忘在脑后。
再后来听说，那“利福社”果然出了问题。不是什么新型经济，就是换了身衣裳的旧把戏。进去早的，或许真捞着点油星子；后面跟风的，大多赔了个底儿掉。那个李家的儿子，据说亏掉了准备结婚的钱，家里闹得天翻地覆。巷子深处那块霓虹灯牌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了，只剩下几根锈蚀的铁架子，支棱在那儿。
午夜过去，天光亮起来，巷子恢复了白日的模样。小卖部还是卖着油盐酱醋，仿佛夜里那诱人的红光从未存在过。老陈依旧蹲在门口抽烟，只是偶尔抬眼看看那空荡荡的招牌位置，摇摇头。有些门，看着是通往“福”，可你得分清，那亮着的，究竟是引路的灯，还是诱蛾的火。脚步慢一点，心里那盏辨真假的灯，就得亮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