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特种兵从我体内抽离的痛感

发布时间:2025-12-31 03:24:08 来源:原创内容

当特种兵从我体内抽离的痛感

说出来你可能不信,我身体里,曾经住过一个特种兵。

不是比喻,不是幻想。那种感觉,真实得像你此刻的呼吸。它不是什么超自然的东西,而是一整套生存模式——警觉、决断、屏蔽情感、永远在计算最优路线。它是我在人生最艰难的那几年,为了活下去,身体自己“长”出来的本能。

那时候日子太难了,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,像无声的洪水,快要没顶。不知怎么的,我好像“啪”地一声,给自己摁下了某个开关。情绪?太奢侈了,先存起来。犹豫?那是致命的。我变得像台精密的机器,只处理问题,不感受温度。目标出现,分析,制定策略,行动。遇到障碍,排除或绕行,绝不纠缠。晚上躺在床上,脑子里还在自动复盘白天的“行动”,规划明天的“任务”。这种状态,让我撑过了很多本以为过不去的坎儿。它是我最坚硬的壳。

可问题来了,仗打完了,敌人消失了,这壳,却脱不下来了。

生活渐渐回归平静的轨道,可我的“内在特种兵”却拒绝退役。朋友约着吃饭聊天,我坐在那儿,身体松弛着,精神却像根绷紧的弦,不自觉地扫描环境,分析每个人话语里的“情报”,盘算着这场“社交任务”几点能“结束撤离”。家人表达关心,我接收到的却是一串需要“处理”的“信息流”,本能地想给出最“高效”的解决方案,而不是一个拥抱。甚至看到一片很美的夕阳,心里刚泛起一丝涟漪,脑子里立刻有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:光线折射角度,云层厚度,明天可能是晴天。那点感动,瞬间被“分析”得无影无踪。

我意识到,我好像不会生活了。或者说,不会用一个人的方式,去生活了。

决定改变的那个早晨,没什么特别的。阳光很好,我照例“高效”地完成早餐,准备开始一天的“任务清单”。忽然就那么一瞬,我看着手里咬了一口的面包,愣住了。麦香,咀嚼的柔软,透过窗户晒在手背上的暖意……这些细微的感觉,我有多久没有真正“接收”到了?它们一直存在,只是被我体内的“特种兵”全部归类为“无关背景噪音”,过滤掉了。

我得让他离开。这个念头清晰起来。

而这抽离的过程,真疼啊。那不是皮肉伤,是一种从骨髓里往外渗的、细密绵长的钝痛。

首先是失序的恐慌。就像习惯了全副武装、夜视仪和骋笔厂导航的人,突然被剥掉所有装备,扔回普通人的白天。安全感瞬间清零。面对一个简单选择,比如周末是看书还是看电影,我竟然会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。没有“任务优先级”,没有“效益评估”,我该凭什么做决定?“凭你喜欢。”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说。可“喜欢”是什么感觉?我得重新去学。

接着是情感的“返潮”。以前被牢牢锁住、压下去的情绪,像解冻的春水,不管不顾地漫上来。看一部普通的电影会鼻子发酸,听到一首老歌心里会莫名空了一块。这些陌生的涌动让我不知所措,甚至有点恼怒,觉得它们干扰了我的“正常机能”。我得学着不去分析这些情绪的“成因”和“用途”,只是允许它们存在,像允许天气变化一样。这很难,特别难。

最深的痛,来自于一种身份认同的剥离。“特种兵”是我用来自我保护的身份,是我认可自己的价值所在——我能解决问题,我能扛住压力,我很“有用”。现在要亲手把这层身份撕下来,仿佛是在否定那段拼命活下来的自己。空落落的,我是谁呢?

我开始做一些很“低效”的事。漫无目的地散步,不看时间。盯着鱼缸里的鱼,一看就是半小时。试着做一道复杂的菜,允许自己搞砸。过程里,那个“特种兵”的思维总会跳出来指责:这是在浪费生命!毫无产出!最初的几次,我会顺从地回到书桌前,打开电脑。但后来,我试着轻轻按住那个声音,说:嘿,现在休息,这里没有任务。

慢慢地,痛感还在,但开始夹杂一些别的东西。像僵硬的关节,在一点点尝试活动时,发出的那种酸涩的、却带着生机的声响。我重新“发现”了指尖触碰不同材质的差异,发现耐心听人把话说完(而不是中途思考如何回应)时,对方眼里的光。我发现,原来“感受”本身,就是一种重要的“存在”,而不是需要被分析、被解决的“问题”。

那个“特种兵”并没有完全消失,大概也永远不会。他成了我身体里一个沉默的访客,或者一件挂在记忆衣橱深处的旧制服。我不再需要他全天候执勤了。现在的我,更像一个刚刚复员的老兵,学着用一双拿过枪、布过雷的手,去小心地触碰一朵花的柔软。笨拙,但很认真。痛感是蜕变的影子,它告诉我,某些坚硬的东西正在过去,而某些柔软的、属于“人”的部分,正在归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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