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是阳台小点声叫疑
这是阳台小点声叫疑
你听,隔壁阳台那声音又来了。窸窸窣窣的,像是什么东西在挠玻璃,还夹杂着几声压得极低的、含混不清的咕哝。我停下手里浇花的壶,水珠悬在半空,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。这已经是这个礼拜第叁次了。
我们这栋楼,阳台挨得近,中间就隔着一道不算厚的墙。平时谁家炒菜炝锅,谁家电视声大了,都能听个大概。可这声音不一样。它不像是日常的响动,倒更像……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。我甚至能想象出隔壁老陈,或者是他那刚搬来的儿子,猫着腰在阳台阴影里的样子。
你说人这好奇心啊,有时候真是拦不住。我本来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。可这声音总在傍晚,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响起,挠得人心痒痒。我试着给那几盆绿萝多浇了点水,弄出点声响,想暗示一下“这边有人呢”。那边的动静,果然就停了,一下子静得能听见远处马路的车流声。这反应,更让我心里那点疑影,像滴在宣纸上的墨,慢慢晕开了。
会不会是……鸽子?前阵子楼上有户人家阳台空调机位那儿,不就搭了个鸟窝么,大清早咕咕咕的。可这声音没那么规律,也没那么“理直气壮”。那是一种藏着掖着,生怕被人发现的感觉。我老伴儿说我神经过敏,“兴许人家就是收拾收拾旧东西,你瞎琢磨啥。”我嘴上应着,可心里那根弦,却没松下来。
那盆突然挪了位置的花
真正让我觉得不对劲的,是那盆杜鹃花。隔壁阳台靠我们这边,常年摆着一盆半死不活的杜鹃,叶子耷拉着,位置几年没动过。可昨天下午,我发现它被往里挪了快一尺,空出的那块栏杆边沿,好像特别干净,像是经常被手扶蹭的样子。
这就有点意思了。挪花盆是为了什么?给什么东西腾地方?还是……为了遮挡视线?我假装晾衣服,把身子探出去一点,用余光飞快地扫了一下。没看见什么特别的,除了那盆挪了窝的杜鹃,和几件晾着的普通衬衫。可那种“被整理过”的感觉,特别强烈。阳台这个方寸之地,突然就像个无声的舞台,每一件物品的摆放,似乎都成了有意义的道具。
我心里嘀咕,这“阳台疑云”算是绕不开了。现代人住楼房,关起门来是一家,可阳台这东西,算是个半公开的私密空间。你在里头干点啥,自己觉得隐蔽,其实一举一动,都可能落在邻居不经意的余光里。这种微妙的“可见性”,有时候就滋生出许多猜想。我是不是也该“小点声”?免得我的关注,也成了别人阳台故事里的一个杂音?
日子还在过,那声音也时有时无。我浇花的时候更轻了,晾衣服也尽量不弄出太大动静,好像在和隔壁进行一场心照不宣的、对于“安静”的默契比赛。直到那个周末的清晨。
我起得早,去阳台开窗通气。晨光很好,空气清冽。就在这时,我听见了清晰的、年轻的、带着点雀跃的声音从隔壁传来:“爸!你快来看!它肯从我手上吃食了!”接着是老陈那熟悉的、带着笑意的回应:“嘘——你小声点!别吓着它,也别吵着邻居。”
我怔了一下,随即恍然。忍不住又小心地望过去。只见隔壁阳台那盆杜鹃花原来摆放的位置,此刻蹲着一个年轻人的背影,他伸出的手掌上,站着一只羽毛未丰、歪着脑袋的麻雀雏鸟。老陈站在他身后,脸上是许久未见的、舒展的笑容。那只小鸟,怯生生地,啄了一下少年手心的米粒。
原来,那一阵阵窸窣,是少年在悄悄布置给小鸟喂食的角落;那含混的低语,是在温柔地哄着这个意外掉落在他家阳台的小生命;那盆挪开的杜鹃,是为了给这个临时的“小鸟驿站”腾出一个更安全、更避风的落脚点。所有的“疑”,在这一刻,被晨光融化成一片柔软的澄明。
我轻轻关上了窗,没有惊动那一幕。回到屋里,老伴儿问我笑什么。我说,没什么,阳台外头,天气真好。心里那份揣测了好几天的“叫疑”,悄无声息地落了地,变成了一丝暖意。城市的生活啊,有时候就是被这些小小的、安静的善意支撑着。我们都在自己的阳台上,经营着一些不愿大声宣扬的、柔软的秘密。而保持一份适度的“小点声”,或许就是对他人那份秘密,最好的尊重与守护。隔壁的声音,以后大概还会偶尔响起,但我知道,那不再是疑问,而是生活的一处温柔注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