久久如色坊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4:13:51 来源:原创内容

久久如色坊

巷子口那家“久久如色坊”,招牌旧得都快看不清字了。红底金漆,边角卷了起来,风吹过的时候吱呀作响。我每天上下班都从它门前过,却从来没进去过。说实在的,这名字,乍一听让人心里犯嘀咕,有点古旧,又带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。它夹在一家便利店和一家五金店中间,像个沉默的、上了年纪的怪人。

有一天下午,雨下得突然,我没带伞,只好跑到最近的屋檐下躲着,正好就是这家店的门口。雨珠顺着旧招牌滴下来,我百无聊赖,索性推开了那扇沉重的木门。门轴发出“嘎——”的一声长音,像是唤醒了一段沉睡的时光。

店里头,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样。没有刺鼻的化学颜料味儿,也没有杂乱的货架。空气里浮着淡淡的、像是旧书和木头混合的香气,沉静的,让人一下子静下心来。光线有些暗,是从高高的、糊着棉纸的窗户透进来的,柔柔地铺在那些瓶瓶罐罐上。

一个老师傅从里间走出来,手里还拿着一支细笔。他头发花白,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,袖口沾着一点靛青。他看看我,又看看门外的大雨,笑了笑:“躲雨?随便看,我这儿没什么怕人碰的。” 他的声音沙沙的,和这屋子很配。

我这才敢打量四周。靠墙的架子上,摆着许多瓷碟,里头盛着各色粉末,或深或浅,排列得整整齐齐。朱砂红得像凝固的血,石青透着山峦的沉稳,藤黄明媚,花青清冷……每一种颜色,都好像有自己的脾气和故事。老师傅说,这些可不是现成的化学颜料,是石头磨的,是草木熬的,是岁月沉淀下来的。他管它们叫“矿物色”与“植物色”。他说,化学的颜色看着扎眼,但飘,留不住;这些土里来、自然里长的颜色,性子慢,但能陪着纸绢一起老,越老越有味道。

“就比如这‘朱砂’,”他指着一个深红的碟子,“看着红得正吧?古人觉得它能通神,画符、点染佛像的唇色,都用它。它不是一下子红给你看,是慢慢地,把你的目光吸进去。”

我听着,忽然觉得“久久如色”这四个字,有点懂了。原来这“色”,不是浮光掠影的热闹,不是转瞬即逝的视觉刺激。它是一种需要时间去“如”——去接近、去体味、去懂得的东西。快不了,得像熬药,得像等一株植物长大。这作坊,守的是一份“慢功夫”。老师傅调一个颜色,有时要试好几天,研磨、漂洗、沉淀,急不得。他说,现在的人啊,手指在屏幕上一划,千百种颜色就过去了,可哪一种真的在心里停驻过呢?

雨渐渐小了,天光从云缝里漏出来一些,斜斜地照进店里,正好落在那碟石青上。那颜色一下子活了,幽幽的,像深潭的水,又像雨后远山的背阴处。我看着那光,忽然想起小时候,在外婆家见过她珍藏的一块旧绸子,上面的蓝色,就和这个很像。这么多年,绸子旧了,那蓝色却好像沉到了布丝的骨头里,反而更温润了。

我离开的时候,没买什么。老师傅也不在意,只是点点头,又回去侍弄他的颜料了。走在湿漉漉的巷子里,回头再看“久久如色坊”那模糊的招牌,觉得它不再古怪了。它像一个时间的窖藏室,里面封存着阳光、泥土、矿石和草木的魂魄,封存着一种让色彩真正活过来的“慢”。这快得让人头晕的世界边上,有这么个角落,让人知道有些东西,还得慢慢“如”,才能见得真颜色。这么一想,心里竟觉得踏实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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