嫩叶草满18此进
嫩叶草满18此进
巷子口那家老茶馆的招牌,今年春天悄悄换了。原先斑驳的“清心茶社”旁边,添了一行小字,写着“嫩叶草满18此进”。字是用墨笔写的,带点稚气,像哪个学生娃的涂鸦。来来往往的人瞧见了,多半会愣一下,心里琢磨:这是什么新讲究?
王伯是这儿的常客,每天下午雷打不动要来坐两个钟头。他第一次看到这行字,端着紫砂壶的手停在半空,眉头皱成了个“川”字。“嫩叶草?”他咂摸了一下嘴,“是说今年新采的茶叶子嫩,像草芽?可这‘满18此进’……”他摇摇头,啜了口茶,把疑问和着茶汤一起咽了下去。茶馆的李老板只是笑,也不多解释,依旧慢悠悠地擦着他的桌子。
这招牌像个安静的谜语,挂在老旧的砖墙外。日子久了,倒成了街坊们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。有人说,是不是里头藏了个只招待成年人的雅间?毕竟写着“满18”呢。可探头看看,茶馆还是那个茶馆,几张八仙桌,几条长板凳,光线昏暗,空气里浮着陈年茶香和水汽,客人多是些头发花白的老街坊,哪儿有什么特别的“里间”。
直到有个周末,在外地上大学的孙子回来看王伯,祖孙俩遛弯到茶馆门口。小伙子眼尖,一眼就瞥见了那行字,竟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。“爷爷,您天天从这儿过,没看出来?”他指着那招牌,“这写的,是‘嫩叶’‘草满’‘18’‘此进’啊。”王伯更糊涂了,戴上老花镜,凑近了瞧。孙子用手指在空气里比划着断句:“嫩叶——是说刚冒头的新鲜事儿,新想法;草满十八——这‘草’字,怕是‘届’字写了半边,或者就是个俏皮说法,意思是‘到了年头’‘够格了’;此进——从这儿进去,才能尝到真滋味。”
这么一点破,王伯心里那层窗户纸,“哗啦”一下就被捅开了。他忽然想起李老板常念叨的话:“这喝茶啊,跟过日子一个理。光有年头的老茶树不够,还得等那春天里最嫩的一茬芽。人呢,光长岁数也不够,心里头得常有点‘嫩叶’似的活泛劲儿。”原来,这招牌不是门槛,是个邀请,更是个提醒。它邀请的是那些心里头还愿意生出“嫩叶”、对世界保有新鲜目光的人,不管你实际年龄几何;它提醒的是,有些滋味,有些境界,确实需要点岁月的沉淀,需要生活这壶水慢慢“沏”到一定程度,才能真正懂得。
再走进茶馆,王伯觉得那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了。他看见李老板给客人续水,手腕一起一落,水流拉出一条细长晶莹的线,稳稳落入杯心,不起半点水花。这功夫,没个十几年的静心,怕是练不出来。他又看看墙上那幅泛黄的山水画,墨色晕染,留白处仿佛真有云雾在流动。以前只觉得是幅旧画,如今却好像能看出画外的那片天地了。这种看事物的眼光,大概就是所谓的“草满十八”吧——不是年龄到了,而是那种沉静和懂得,到了。
自那以后,王伯还是天天来。但他不再只是低头喝茶,偶尔也会跟邻座的老伙计,争论一下今年春茶和往年的细微差别,说说最近读的一本闲书里的新鲜观点。他觉得自己心里那片茶园,好像也悄悄冒出了几星新鲜的绿意。茶馆里人来人往,新客好奇地打量那招牌,老客安然地品着自己的茶。那行字就静静地待在那里,像一句温和的偈语,等待着下一个能读懂它的人,推门进来,点上一壶,在袅袅的茶烟里,品一品时光沏出的,那份既“嫩”且“醇”的滋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