啊好痛嗯轻一点老板
啊?好痛?嗯?轻一点老板
老王龇牙咧嘴地侧过头，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。他正趴在理疗床上，背上压着李师傅那双结满老茧的手。李师傅是这条老街上开了二十多年推拿店的小老板，店面不大，手法却扎实得很。
"你这肩胛骨缝里头，硬得跟石头似的。"李师傅没松劲，拇指抵着一个点，稳稳地发力，"平时没少对着电脑吧？脖子都前倾了。"老王闷哼一声，算是承认。他确实是个程序员，一天十几个小时钉在椅子上，只有手指头动得勤快。
酸、胀、麻，几种感觉混在一起，从那个被按住的点炸开，顺着肩膀往上爬。老王倒吸一口凉气，脑子里那点对于代码的杂念，一下子被这清晰的痛感挤没了。"轻…轻点老板！"他又讨饶。李师傅却笑了："轻了没用，就得把这个筋结推开。你忍忍，一会儿就松快了。"
这话听着耳熟。老王想起上回项目上线前，连着熬了叁个大夜，最后一天脖子僵得转不动，也是这么被李师傅“收拾”了一顿。当时疼得直冒汗，可过后那几天，肩膀确实轻省了不少。这大概就是所谓的“痛则不通，通则不痛”吧。他忽然觉得，这小小的推拿店，倒像个身体信号的检修站。那些被日常忙碌忽略掉的健康警示，在这里被老师傅的手一探，就全显了形。
李师傅的手换了个位置，移到脊椎两侧。这次的痛感不一样，是一种深层的酸乏被翻搅出来的感觉。"这儿，是不是久坐之后特别僵？"老王"嗯"了一声，声音闷在枕头里。他想起工位上那张人体工学椅，花了大价钱买的，宣传语说能如何如何贴合曲线、保护腰椎。可再好的椅子，也架不住他一坐就是半天，水都想不起来喝一口。
"机器用久了还得上油保养呢，何况是人。"李师傅慢悠悠地说，手下力道分毫不乱，"你们现在这些坐办公室的，毛病都差不多。颈肩、腰背，全是重灾区。光等着疼厉害了再来，可就费劲了。"这话让老王心里咯噔一下。他总觉得自己还年轻，扛得住，那些小小的酸痛，睡一觉就好。可“睡一觉就好”的酸痛，不知不觉就变成了“睡一觉还在”的钝痛。
时间一点点过去，最初的锐痛渐渐化开，变成一种温热的、扩散的感觉。紧绷的肌肉像冻土遇到了春水，慢慢松软下来。老王甚至能在李师傅按压时，隐约感觉到那股力道下，有些细微的“疙瘩”被揉开、化掉的瞬间。他的呼吸也不知不觉放缓了，和手法的节奏合上了拍。脑子里那些没完没了的待办事项，此刻竟然安静了下去。
"转过来吧，正面再给你松一下脖子和手臂。"李师傅拍了拍他。老王翻过身，感觉整个后背的知觉都不一样了，好像卸下了一副看不见的硬壳。天花板上的旧风扇吱呀呀地转着，声音听起来都比刚才清晰了些。
李师傅捏着他的手腕，活动着肘关节，一边闲聊："身体这东西，最诚实。你亏待它，它当下不说，可都给你记着账呢。到某个时候，连本带利一起算。"老王看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水渍印子，没吭声。他想起自己手机里那些健身础笔笔，下了好几个，每个的停留时间都没超过一周。也想过定期来按按，可总被“忙”“下次再说”给推掉了。
最后几下是放松头皮的，手指插进发丝，力度适中地抓梳。一种酥麻的舒适感从头顶蔓延开来，老王几乎要哼出声。全部结束时，他坐起来，晃了晃肩膀，又扭了扭脖子。那种沉重的束缚感确实消失了，虽然被按过的地方还有些残余的酸胀，但整个上身感觉轻飘飘的，像是能透气了。
"回去别马上又窝着，有空多活动活动。哪怕站起来伸个懒腰呢。"李师傅递过来一杯温水。老王接过，连连道谢。付钱的时候，他看了看墙上贴着的、有些发黄的穴位图，还有玻璃柜台里几瓶泡着药材的药酒。
走出店门，傍晚的风吹在脸上。老王没有立刻去赶地铁，而是在路边站了一会儿，慢慢地做了几个扩胸运动。肩膀打开时，骨头发出轻微的“咔”一声响，很舒服。这次，他没有把“定期理疗”只当成一个念头，而是认真记在了手机的备忘里。或许，学会倾听身体发出的那些细微的健康警示，本身就是一门需要练习的功课。而“轻一点老板”这句讨饶，大概就是他开始补课的第一声笔记吧。
老街两旁，灯火次第亮起。老王迈开步子，感觉脚下的路，走起来好像也踏实了一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