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妈妈今晚就是你礼物
儿子妈妈今晚就是你礼物
窗外的雨，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天。我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，红烧肉的香气混着米饭的热气，在暖黄的灯光下慢慢晕开。墙上的钟，指针悄悄爬向七点。儿子房间的门关着，里面传来隐约的游戏音效。我擦了擦手，心里那点念头，像灶台上小火慢炖的汤，咕嘟咕嘟冒着泡。
“小轩，吃饭了！”我敲了敲门。里面应了一声，脚步声拖沓着近了。门开，他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来，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，手指飞快点着。我心里叹了口气，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。这孩子，自从上了高中，跟我说话的时间，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。问他学校的事，永远就“还行”、“差不多”；想跟他聊聊，他不是要写作业，就是要跟同学“开黑”。我们之间，好像隔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。
饭桌上挺安静，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。我夹了块肉放到他碗里：“多吃点。”他“嗯”了一声，头也没抬。我看着他的侧脸，那个小时候赖在我怀里听故事的小娃娃，怎么一转眼就这么大了，也有了胡茬，有了心事，有了我走不进去的世界。
“妈，”他忽然开口，眼睛还是看着碗里的饭，“我们班下周要开家长会，你有空吗？”
“有，当然有。”我赶紧应着，心里那点小火苗，好像被风吹了一下，亮了些。
“哦。”他又不说话了。
这顿饭吃得，我心里那点念头越来越清晰。等他放下碗，要起身回房的时候，我叫住了他。“小轩，你先别急着回去。妈……妈今晚有点特别的事。”他回过头，脸上有点疑惑。
我走到客厅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、没有包装的盒子，放在茶几上。“来，坐下。”我拍拍身边的沙发。他迟疑了一下，还是走过来坐下，眼睛盯着那个朴素的纸盒。
“这不是什么生日礼物，也不是节日礼物。”我打开盒子，里面没有新奇的东西，只有几样旧的：一本边角磨毛了的相册，一个掉了漆的铁皮小青蛙，还有一迭用橡皮筋捆着的、画着歪扭线条的纸。他愣了一下。
我拿起那个铁皮青蛙，上了两下发条，把它放在茶几上。青蛙发出“嘎啦嘎啦”的声音，笨拙地跳了两下，停了。他忽然“噗嗤”笑了出来：“这……这玩意儿你还留着啊？”
“怎么不留着？”我也笑了，翻开相册。第一页就是他百天照，光着屁股，笑得眼睛都没了。往后翻，有他第一次自己吃饭，糊得满脸都是；有他骑在爸爸脖子上逛公园；有他小学毕业，系着红领巾，一脸严肃。他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照片，没说话。
我又解开那迭画纸。第一张，用红色蜡笔涂了一个大大的、不规则的圆，下面写着歪歪扭扭的字：“妈妈”。他接过去，看了好一会儿，喉咙好像动了动。
“妈，”他声音有点哑，“你弄这些……干嘛呀？”
“不干嘛。”我把东西一样样放回盒子，推到他面前，“儿子，妈妈想了很久，不知道你现在这个年纪，还缺什么。买衣服？你有自己的眼光了。买鞋？你鞋柜里多得是。买那些高科技的，妈也不懂，怕买错了你不喜欢。”
我顿了顿，看着他。他也看着我，眼神不再是那种匆匆一瞥的不耐烦，而是很认真地在听。
“所以，妈就想啊。我能给你的、最特别的东西，可能不是什么新的、贵的玩意儿。”我指了指那个盒子，“是这些‘过去’。是你的来路。是妈妈记得的、对于你的所有这些小事儿。今晚，妈妈想把这些回忆，当一份礼物，送给你。”
客厅里安静极了，只有雨点轻轻敲打窗户的声音。他低下头，手指摩挲着那个铁皮青蛙，很久都没说话。然后，他伸手，拿起了那本旧相册，慢慢地，一页一页地翻起来。灯光照在他的睫毛上，投下一小片阴影。
“这张……”他指着一张他摔哭了，我抱着他哄的照片，“我都不记得了。”
“你那时候才叁岁，在公园跑太快，摔破了膝盖。”我说，“哭得可凶了。”
他嘴角弯了弯，没笑出声，但整个人的轮廓好像都软和了下来。我们就这样，头凑在一起，看着那些旧照片，我讲着那些他早已遗忘的片段。时间好像慢了下来，倒流了回去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，他合上相册，没有把东西收回盒子，而是就那样放在手边。他抬起头，看着我，很认真地说：“妈，这份礼物……挺重的。”他顿了顿，好像在想怎么表达，“比任何东西都好。”
那一刻，我知道，那层看不见的玻璃，好像裂开了一道缝。光透了进来。
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。窗外一片湿润的静谧。他拿起那个铁皮青蛙，又上紧了发条。这一次，青蛙在茶几上跳得远了些，发出的“嘎啦”声，在安静的夜里，听起来格外清脆，像心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