香港叁级古武媚娘

发布时间:2025-12-30 07:09:36 来源:原创内容

香港叁级古武媚娘

老唐叼着半截香烟,在旺角那间逼仄的影碟店里已经转了半个钟头。货架上挤满了蒙尘的碟片,封面多是些色彩俗艳、表情夸张的男女。他有点不耐烦了,用指节敲了敲柜台。柜台后面,正埋头看报的老板阿伯抬起头,推了推老花镜。

“后生仔,揾咩啊?呢度冇你要嘅新潮玩意儿。”阿伯的广普话带着浓重的市井味。

“唔系新潮嘢。”老唐压低了声音,身子往前凑了凑,“我想揾……旧嘢。好旧嘅嘢。八十年代末,九十年代初,有冇那种……打着武侠幌子,但系又唔系正经武侠嘅片子?”他比划着,试图描述脑海里那个模糊的印象。

阿伯眯起眼,上下打量了他一番,忽然“哦——”了一声,拉长了调子。“你讲‘古装风月’吖嘛!”他转身,佝偻着背,在身后一个看起来几十年没动过的铁皮柜里窸窸窣窣地翻找。灰尘在昏黄的灯光下飞舞。过了好一阵,他抽出一张用塑料袋简单包着的痴颁顿,封面已经褪色,但还能辨认出一个云鬓高耸、身着轻纱古装的女子侧影,眉眼间有一股说不出的娇媚与凌厉。片名几个毛笔字还算清晰:《玉罗刹》。

“呢部啦,”阿伯把碟片递过来,塑料壳摸上去都发粘了,“当年好卖得嘅。个女主角,叫……叫媚娘。哇,真系不得了,打起来似模似样,唔似而家啲特效。不过呢,”他顿了顿,露出一个“你懂的”笑容,“重点唔系打斗,系个‘媚’字吖嘛。”

老唐如获至宝。他找的就是这个——香港电影那个特定年代里,一种奇特的“杂交”产物。它们往往顶着“武侠”或“古装”的名头,内里却填充着商业考量的情色元素。演员需要完成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演:一招一式要摆出武侠的架子,眉梢眼角又要流转风月的韵味。这种分裂,造就了一种古怪又真实的银幕奇观。

回到家,老唐迫不及待地把碟片塞进那台老旧的播放机。屏幕亮起,伴随着沙沙的噪音和失真的配乐,一个光怪陆离的旧世界浮现出来。布景显然是简陋的棚拍,假山假水透着寒酸。但那个叫媚娘的女子一出现,整个画面似乎亮了一下。她使一套“落英掌”,名字好听,动作也特意设计得飘逸,衣袂翻飞间,确有那么点意思。可镜头总是“不经意”地掠过她轻纱下若隐若现的肩颈、腰肢。打斗到激烈处,对手的掌风总能“恰巧”撕开她的衣襟。

老唐看着,忽然觉得有点唏嘘。这媚娘,你说她不会打吧,她那些翻身、亮相、格挡,看得出是下过功夫练的,比后来许多滥用替身和快剪的电视剧扎实得多。可你说她是正经侠女吧,剧情和镜头又明晃晃地把她往“肉弹”的方向推。她的“媚”,成了比武功更致命的武器,也是影片最大的卖点。

这种片子,当年有个不上台面却心照不宣的叫法——“叁级古武”。古武是皮,叁级是骨。它们诞生在港片产量惊人、什么都敢尝试的黄金时代末期。片商敏锐地嗅到市场,把最卖座的两个元素——武侠和风月——粗暴地揉在一起。观众也买账,录像厅里,人们既想看拳脚生风,也想看活色生香。

片子放到后半段,剧情已经稀烂,无非是媚娘周旋于几个男人之间,报恩或报仇。但老唐注意到一个细节:有一场夜戏,媚娘独自在庭院里练剑。没有撩拨的镜头,没有香艳的配乐,就她一个人,沉默地、一遍遍重复着刺、挑、回身的动作。月光(当然是打光)照在她脸上,那份专注,甚至有一点孤独,和她之前戏中的媚态判若两人。这个镜头很长,长得有点不合时宜,与整部片的商业诉求格格不入。

就在那一刻,老唐觉得他触摸到了一点真实的东西。或许这个叫媚娘的女演员,在某个疲惫的片场深夜,也曾有那么一瞬间,忘记了自己是在拍一部博眼球的风月片,而是沉浸在一个“武者”的简单世界里。那一套剑法,可能就是她进组前,跟武指苦学了许久的东西。那份专注,是属于她自己的,不是导演要的“媚”。

电影在仓促的结局中落幕,恶人伏诛,媚娘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,算是给这类电影一个惯有的、略带惆怅的收尾。片尾字幕滚动,演员表里,“媚娘”的扮演者只有一个艺名,没有真名。这类演员大多如此,像一阵风,在那个光怪陆离的影像时代里刮过,留下一个暧昧的侧影,然后迅速被遗忘。

老唐关掉机器,房间陷入寂静。他想起影碟店阿伯的话,“重点系个‘媚’字”。可他现在觉得,或许不止。在那层刻意涂抹的商业胭脂之下,在那些现在看来滑稽可笑的布景和剧情里,曾有一些年轻的身体,认真地摆出武侠的架势,试图抓住一点对于“侠”或“武”的缥缈影子,哪怕这影子很快就被更现实的欲望覆盖。她们演的,是一种扭曲的武侠梦,是那个疯狂压榨创意的电影工业,开出的一朵诡异又真实的花。

窗外的香港,霓虹依旧璀璨,早已换了一番天地。那些简陋的片场,那些混合着汗水和脂粉气的“叁级古武”岁月,连同“媚娘”们模糊的面孔,一起封存在了这些粗粝的影像里,成了电影史角落中,一段上不了台面、却自有其肌理与温度的往事。

推荐文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