给岳尘按摩
给岳母按摩
这事儿说起来,还真有点不好意思。上周末,我爱人出差去了,家里就剩下我和岳母,还有五岁的儿子。晚饭后,儿子在客厅看动画片,岳母在沙发角落里,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肩膀,眉头微微皱着,时不时还轻轻“嘶”一声。
我正收拾碗筷呢,瞥见这一幕,心里头“咯噔”了一下。岳母年轻时候在纺织厂工作,落下个肩颈劳损的毛病,这些年时好时坏。她这人吧,特别能忍,也特别怕麻烦人,有点不舒服总是自己扛着,从不多说。我张了张嘴,那句“妈,您肩膀又不舒服了?”在喉咙里转了好几圈,愣是没好意思直接问出口。毕竟,女婿和丈母娘之间,好像总隔着那么一层薄薄的、微妙的窗户纸。
我把厨房收拾停当,擦了擦手,走到客厅。动画片的声音有点吵,儿子看得津津有味。我挨着岳母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,装作随意地开口:“妈,我看您刚才捶肩膀呢。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?要不……我帮您按按?我前几天刚跟个视频学了点手法。”
话一出口,我自己先愣了一下。岳母也明显顿住了,捶肩膀的手停在半空,转过头看我,眼神里有点惊讶,还有点别的什么,像是犹豫,又像是一点不易察觉的期待。空气安静了几秒,只有动画片里夸张的配音在响。
“哎呀,不用不用,”岳母连忙摆手,“你忙一天了,歇着吧。我这就是个老毛病,一会儿就好了。”
我知道她这是客气,也是那层“窗户纸”在起作用。我索性站了起来,笑了笑:“妈,您跟我还客气啥。我这不是现学现卖嘛,正好让我实践实践,看看手法对不对。您就当给我个机会,检验下学习成果。” 我把话说得尽量轻松,带点玩笑味儿,想把那份不自在给冲淡些。
岳母看着我,又看了看自己肩膀,终于松了口,笑容里带着点无奈和暖意:“那……那就麻烦你了。随便按按就行,别累着。”
我让她在餐桌旁的靠背椅上坐好,自己站到她身后。说实话,手放上去之前,我心里还真有点打鼓。这不是普通的帮忙,这需要一种恰到好处的亲近和分寸。手终于轻轻搭上她的肩膀,隔着一层棉布家居服,也能立刻感觉到那份僵硬,肌肉紧绷着,像一块揉不开的面团。
我回忆着视频里教的,先从肩井穴周围开始,用拇指一点点按压、打圈。不敢太用力,怕弄疼她;也不能太轻,那样没效果。“妈,这个力度行吗?”我时不时问一句。
“行,行,正好。”岳母的声音从前面传来,起初有点紧,慢慢放松下来。
我慢慢加大一点力道,沿着她的肩胛骨边缘,用掌根推揉。手下那些僵硬的“疙瘩”,在持续的、有节奏的力道下,似乎真的在一点点化开。这不仅仅是肌肉的放松,我忽然觉得,这更像是一种无声的沟通。我小心地避开脊柱,专注于两侧的肌肉群。房间里很安静,只有我揉按时轻微的摩擦声,和儿子偶尔发出的笑声。
按了大概十几分钟,我额头上都冒了点细汗。岳母忽然轻轻叹了口气,那叹息声很长,很缓,听着不像难受,倒像是一种积压了很久的疲惫,终于被释放了出来。“舒服多了,”她说,声音比刚才柔软了不少,“你这手法,还真像那么回事。”
我心里一松,也跟着笑了笑:“您觉得有用就行。这家庭关怀啊,有时候就是得落到实处,光嘴上说说可不行。” 我继续着手上的动作,尝试用指关节去滚压她肩颈连接那块最硬的区域。亲情纽带的建立,往往就在这些看似平常的瞬间,它需要行动去编织,去加固。
“你上班也累,”岳母忽然说,“平时也多注意,别老坐着对着电脑。” 这话平常,但在这个时候说出来,味道不一样。我能听出里面真切的关心。
“哎,我知道。”我应着。那一刻,之前隔着的那层窗户纸,好像不知不觉就融了,化了。没什么特别的言语,但有些东西,在这个寻常的夜晚,通过手掌的温度和用心的力道,传递了过去,也接收了回来。
又过了一会儿,我停下动作:“妈,今天先到这儿吧,一下子按太久了也不好。您起来活动活动,感觉一下。”
岳母慢慢站起身,转了转脖子,又抬了抬胳膊,脸上露出些舒畅的神情:“哎呀,真松快不少,脖子都没那么梗着了。” 她看向我,眼角的皱纹舒展开,“辛苦了,小峰。”
“您客气啥。”我摆摆手,心里却挺暖和。儿子不知什么时候跑过来,抱住岳母的腿:“姥姥,我也给你捶捶!” 我们都笑了。
这件事之后,我有个挺深的感触。对家人的爱,表达方式有很多种。有时候,它就是一次放下不好意思的主动询问,就是一次绕到身后的身体调理,就是那十几分钟专注的、带着尊重的揉按。它不宏大,却具体;不响亮,却足够真切,能直接熨帖到人的筋骨里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