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想你我下
我想你?我下
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,屋子里那点人造的光也跟着没了。我靠在椅背上,手指头无意识地敲着桌面,嗒,嗒,嗒。刚才那句话,最后那个字,怎么就发出去了呢?
“我想你。”这叁个字打了又删,删了又打,在输入框里折腾了得有十来分钟。心里头那股劲儿拧着,像一团湿透了的毛线,越扯越乱。想她这会儿在干嘛,是刷着剧,还是也盯着手机发呆?指尖一滑,“我下”两个字,没头没脑地就跟在后面发出去了。发完自己都愣住,这算什么意思?我想你,我下线了?我想你,我下了决心?还是说,只是手指头打了个结,一个狼狈的撤退信号?
这大概就是我们现在最常用的表达方式了吧。汹涌的情绪到了嘴边,化成几个最简单的字,还得配上个意义不明的尾巴。好像不这样,那份心意就太重了,会压垮这轻飘飘的对话框。我们习惯了在数字疏离里取暖,用表情包掩饰尴尬,用“哈哈”代替真的笑声。真到了想说点实在话的时候,反而像个学语的孩子,词不达意,只好匆匆挂起“免战牌”——“我下了”。
窗外的天黑透了,远处楼房的灯光一格一格的,看着也像放大了的手机屏幕。我想起以前没有手机的时候,想一个人了怎么办?是跑过几条街去敲他家的门,还是守着座机电话,等一个或许会响起的铃声?那时候的等待是有形的,是跑酸了的腿,是盯麻了的眼睛。现在呢,现在这等待是无形的,它藏在“对方正在输入…”的闪现里,藏在朋友圈那条横线里,藏在我这两个不知所云的字里。“我想你”是真的,“我下”也是真的。真的想念,和真的不知道如何安放这份想念。
也许那个收到消息的人,此刻也正对着屏幕皱眉头。“我想你?我下?”她会不会也琢磨,这“下”字里头,藏着几分犹豫,几分胆怯,还是几分怕被看轻了的骄傲?我们之间,隔着的早就不止是山水路程了,更有一层由像素点和奥颈贵颈信号组成的、看似透明实则厚重的壁。在这壁的两边,我们练习着一种新的情感传递,小心翼翼,如履薄冰。
我到底没把手机再拿起来。没去补一句“刚才打错了”,也没去发个圆场用的搞笑图。就让那句话那么挂着吧,像句没写完的诗,一个悬在半空中的问号。那份笨拙和突兀,反而比精心修饰过的情话更像我,更像此刻七上八下的心情。如果想念有声音,大概不会是悠扬的小提琴,就是这种,敲到一半的、闷闷的键盘声,和一个戛然而止的空格。
夜深了。心灵联结或许不需要完美的语法,它可能就藏在这个失败的句子里,藏在我愿意把这份不完美袒露给你的瞬间。我想你,这是主语和谓语。而“我下”,就让它作一个未完的注脚吧,留给黑夜,也留给看见它的人,去慢慢想。桌上的台灯,把我孤零零的影子,投在墙上,拉得老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