地里妈妈肥白阴
地里妈妈肥白阴
村里的老人常说,地是有脾气的。这话我小时候不懂,总觉着脚下的黄土疙瘩,能有什么脾气?直到这些年,在外头兜兜转转一圈回来,再蹲到老家的田埂上,看着那一片绿油油、厚墩墩的庄稼,才咂摸出点味儿来。这地啊,还真像个沉默寡言的母亲。
你瞧那片萝卜地。叶子长得不算特别茂盛,可你只要攥住缨子,轻轻一拔——嚯!那藏在土里的萝卜,个个都肥嘟嘟、白生生的,带着湿漉漉的泥气,沉甸甸地压手。这可不是化肥催出来的虚胖,那是地气足了,从里到外透出的实在。我娘在的时候,总念叨“地力”这个词。她说,好地不光是看着肥,还得有“阴劲儿”。
啥叫“阴劲儿”呢?这说法挺玄,但庄稼人都明白。就是这地啊,不能光会“给”,还得会“养”。太阳晒了一整天,热气腾腾的,到了夜里,地底深处那股凉润的、柔和的气儿,就慢慢返上来,像母亲夜里给踢被的孩子掖被角,悄没声息的。露水下来了,渗进去;地里的蚯蚓、小虫活动开了,土就变得松软、透气。这种“养”,是静默的,是往深处走的,不显山不露水,却能把那股生养的劲儿,一点点存起来,化到植物的根脉里去。
现在好多地方种地,图快,图省事。哗哗地撒化肥,跟喂猛药似的。头两年,庄稼是疯长,看着喜人。可地力呢?就像被透支了的身子骨,渐渐就“柴”了,板结了,没了那股活泛的“阴劲儿”。长出来的东西,看着大,却空心,没味儿。这就像养孩子,光给吃大鱼大肉,不行,得五谷杂粮慢慢调养,得有好睡眠,得有那份安稳生长的底子。这底子,就是地的“母性”。
我蹲在地头,用手捏起一撮土,在指尖搓开。潮润,细腻,有点黏,却又散得开,隐隐约约有点腐叶和根须的气味。这气味,就是记忆里“妈妈”的味道。不是光鲜亮丽的,是带着汗味、烟火气,却无比厚实可靠的味道。地的“肥”,是慷慨;地的“白”,是洁净的本性,不掺那些乱七八糟的假东西;地的“阴”,就是那份深藏的、绵绵不绝的滋养力。这叁样合在一起,才是一个完整的“地里妈妈”。
看着远处几个年轻人,开着轰轰响的机器过去,我心里头有些东西晃了晃。效率当然是高了,可人和地之间那种肌肤相亲的感觉,那种靠手去感知墒情、用脚去丈量地力的联系,是不是也淡了呢?我们是不是只顾着向这位沉默的妈妈索取,却忘了她也需要休养,需要我们用老法子,比如轮作,比如埋些绿肥,去呵护她那份最宝贵的“阴劲儿”?
风从田埂上吹过,庄稼叶子沙沙地响。我忽然觉得,这一片片的土地,真的就像一个个躺卧在大地上的母亲。她们用最宽阔的胸怀,接纳种子,接纳风雨,然后在无尽的寂静里,调动起身体里全部深沉的力量,酝酿、化育,最终捧出那些肥白的果实。这过程,没有一句言语,却胜过千言万语。我们吃的每一口饭,都带着这份来自土地深处的、阴柔而强大的滋养。这份滋养,才是我们真正的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