妹妹每天都觉得我很忙
妹妹每天都觉得我很忙
我妹，小我八岁，正上高中。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，她看我的眼神里，总带着点儿小心翼翼的打量，像在观察一个高速运转、随时可能过热冒烟的机器。她常挂在嘴边的话是：“姐，你先忙你的。”这话听起来懂事，里头却藏着一道看不见的隔阂。
早上，我端着咖啡在书桌前回邮件，手指敲得飞快。她轻手轻脚地路过门口，探个头，又迅速缩回去，连呼吸都放轻了。中午吃饭，我盯着手机里的工作群，眉头不自觉地锁着。她扒拉两口饭，眼神在我脸上和手机屏幕之间游移，最后默默把想说的话和饭菜一起咽了下去。晚上，我窝在沙发里对着笔记本电脑改方案，她抱着课本在另一头，安静得像只猫。屋子里只有键盘声，和她偶尔翻书的沙沙响。
有一天，我终于忍不住了。那是个周末的下午，阳光很好，我刚好告一段落，合上电脑，长长地舒了口气。一转头，看见她正望着窗外发呆，侧影显得有点孤单。我走过去，碰碰她的肩膀：“发什么呆呢？想不想出去逛逛？”
她像是吓了一跳，转过头，眼睛里有惊讶，还有一丝不确定：“啊？你不忙啦？”
就这一句话，像根小针，轻轻扎了我一下。我这才意识到，我的“忙碌”，已经成了她和我之间一个默认的设定，一堵透明的墙。她不是不想靠近，是怕打扰我那“很重要”的状态。
那道看不见的“玻璃幕墙”
我忽然想起很多细节。她曾兴致勃勃地举着手机想给我看一个搞笑视频，走到我旁边，看我屏幕上一堆密密麻麻的表格，吐吐舌头又走开了。她学校里有新鲜事想分享，开口叫了声“姐”，看我心不在焉地“嗯”着，后半句就变成了“没什么”。我的“忙”，像一道无形的“玻璃幕墙”，把她挡在了我的世界外面。她接收到的信号是：姐姐的时间很宝贵，姐姐的事更重要，我不能添乱。
这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我所谓的“忙”，真的重要到连听她说几句话的时间都没有吗？那些必须立刻回复的邮件，那些仿佛天大的工作难题，回过头看，很多并没那么紧急。可我让它们充斥了我的所有时空缝隙，也顺便把我最亲近的人，推远到了“安全距离”之外。
我拉她在身边坐下，拿走她手里的书。“我跟你说啊，”我用一种闲聊的、甚至有点懒洋洋的语气开头，“我刚才弄的那个东西，其实特没劲，就是反复折腾几个数字。还不如听你讲讲，你们班那个总在课上接老师话茬的同学，后来怎么样了？”
她愣了一下，眼睛慢慢亮起来，然后开始叽叽喳喳地说。说那个同学的糗事，说班主任无奈的表情，说全班憋笑憋得肚子疼。我认真听着，跟着她笑，时不时问一句“然后呢”。那个下午，我们没做什么“正经事”，只是说了很多很多废话。但我感觉，那堵“玻璃幕墙”，在笑声里悄悄融了一个小角。
打破墙，需要一点“留白”
从那以后，我开始有意识地“制造不忙”。下班回家，进门先喊一声“我回来啦”，而不是径直钻进房间。吃饭时，把手机屏幕扣在桌上，问她今天有没有好玩的事。周末，故意空出半天，拉她一起看一部无脑爆米花电影，或者就只是并排躺着，听她天马行空地幻想未来。
我不再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永不停歇的陀螺。我开始明白，亲人需要的，不是你成就了多么宏伟的“事业蓝图”，而是你能在生活的画布上，为他们留出那么一块柔软的、可以随意涂抹的“留白”。在这里，没有绩效，没有截止日期，只有分享和陪伴。
现在，她还是会说“姐你先忙”，但语气里少了那份谨慎的疏离，多了点调侃。有时她甚至会走过来，一把合上我的笔记本，嚷嚷着：“歇会儿吧你，眼睛都要瞎了！” 这种带着“干扰”的亲昵，让我觉得无比踏实。
原来，让人感到温暖的，从来不是那个忙碌而强大的身影，而是身影停下来转身时，脸上那份愿意倾听的专注。妹妹觉得我忙，是因为我曾用行动告诉她我很忙。而现在，我想用更多松弛的、无用的时光告诉她：再忙，你也是我最想按下暂停键去好好对待的人。这道“玻璃幕墙”，得由我自己先动手拆掉。墙倒了，阳光和笑声，才能毫无阻碍地照进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