乖乖含着不准流出来丑
乖乖含着不准流出来
老李头蹲在自家院子的门槛上，嘴里含着颗冰糖，眼睛眯成一条缝，望着远处雾蒙蒙的山。那糖块在舌尖上滚来滚去，硬邦邦的棱角渐渐被口水磨得圆润。他想起小时候生病，娘也是这样塞给他一颗糖，摸摸他的头说：“乖乖含着，不准流出来，甜味化了，病就好了。”
那时候日子苦，一颗糖是顶珍贵的慰藉。你得把它含在嘴里最安全的地方，用体温去暖它，用耐心去等它。不能嚼，一嚼就没了；口水也不能流，一流，那甜味好像就跟着跑了，浪费了。你得守着那一点缓慢融化的甜，让它一丝丝、一缕缕地渗到喉咙里，渗到心里去。那种“含着”的滋味，是一种延迟的满足，一种带着规矩的甜头。
现在呢？现在什么都快。糖是嚼着吃的，饮料是冰镇着大口灌的，甜味来得猛烈又直接，在口腔里炸开，然后迅速褪去，留下点黏腻的余味，反倒让人更渴了。老李头咂咂嘴，那冰糖已经薄得像片玻璃，甜得正到好处，不急不躁。他忽然觉得，这“含着”的旧规矩里，好像藏着点什么被我们弄丢了的东西。
这东西大概叫“分寸感”。不是让你不吃，而是让你知道怎么“吃”才更有滋味。就像这糖，你得含着，它才能把那份悠长的甜，一点点全给你。你要是心急，它瞬间就没了，反而觉得不过瘾。生活里好多事不也这样？急着把话都说尽，把感情一次泼出去，把好处一口吞下，结果呢？话淡了，情薄了，味儿也短了。
村里有个后生，前些年出去闯荡，挣了钱，风风火火的。上次回来，请全村人吃饭，山珍海味摆了一桌，酒一瓶瓶地开。他大声说笑，不停地劝酒，自己喝得满脸通红。可老李头看着他，总觉得他那笑闹里头，空荡荡的。后生挨个敬酒，到老李头这儿，老李头只端起小酒杯，抿了一口，说：“酒是好东西，也得慢慢品，急酒伤身。”后生愣了一下，哈哈笑着去下一桌了。老李头心里叹气，这孩子，把福气都“流”出来了，没含住。
“含着”是一种内敛的功夫。它不意味着小气，而是懂得把好的东西——一句话的善意、一点物质的享受、一段独处的时光——妥帖地安放在自己的生活里，让它慢慢地释放能量。它要求你有一点耐心，有一点克制。你知道那甜在那里，但不急于将它消耗殆尽。这种状态，让人心里踏实。
老李头站起身，糖已经完全化完了，但那份清甜好像还萦绕在齿间，很持久。他拍拍裤子上的灰，准备进屋。夕阳把院子染成暖黄色，一切都不慌不忙。他想，明天去小卖部，还得再买点那种老冰糖。这东西，就得慢慢含着，才知道它的好。
有些滋味，有些道理，就像这朴素的冰糖。它不会大喊大叫地吸引你，但只要你愿意把它含在嘴里，耐着性子，遵守那点看似“不准”的旧规矩，它就能给你一份最扎实、最绵长的回馈。这份回馈，远比瞬间的刺激，要来得深厚，来得安心。这大概就是生活教给我们，最朴素也最管用的“品尝之道”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