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家乱战伦飞飞
一家乱战伦
老李家最近可不太平，用他老伴的话说，简直是“窝里斗得跟战国似的”。这战火，不是为别的，就为了那套住了快叁十年的老房子。老爷子前年走了，没留下句明白话，这下好了，平静水面下的石头全给翻了出来。
老大觉得，自己是长子，当年出力最多，房子理应由他继承，顶多给弟妹一点补偿。话是这么说，可那“补偿”的数目，在他嘴里比纸还薄。老二呢，远嫁外地，平时电话里最是贴心，这会儿也急了，隔着千里在家族群里发长语音，声音都带了哭腔：“爸那时候住院，是我请假回来陪的床！妈现在吃的药，哪个月不是我惦记着买？”她觉得自己那份，不能少。
最憋屈的是老叁。他在本地，工作普通，平时家里大小事，修水管、送妈去医院，都是他跑前跑后。可到了这分“产业”的关头，大哥说他没出钱，二姐说他没远见，他闷着头抽烟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，只觉得心口堵得慌。亲情这面镜子，平日照出的是和乐融融，如今照着照着，竟照出了底下斑驳的算计和委屈。
老母亲坐在旧藤椅上，看着儿女们你一言我一语，声音越来越高，手势越来越硬。她耳朵有点背了，那些激烈的词句嗡嗡的，听不真切，但她看得懂脸色。那曾经是她怀里撒娇的小脸，如今一个个绷紧了，为了这几十平米的水泥砖瓦，竟有了几分陌生人的架势。她颤巍巍想起老头子临终前，嘴唇动了动，终究没力气说完。现在想来，或许不是没力气，是早知道这话一说，眼前的平静就再也保不住了。
这家庭纷争就像一团乱麻，开头只是一个线头，扯着扯着，就把陈年旧账全抖落出来了。谁结婚时家里多给了钱，谁做生意赔了本拖累过家里，甚至二十年前谁偷吃了罐子里的白糖……这些早已被岁月尘埃盖住的小事，全被翻出来，成了指责对方的弹药。道理和法律条文开始被频繁引用，但每句话都裹着情绪的尖刺。原来，最伤人的话，往往都贴着“为你好”或者“公平”的标签。
饭桌早就没了笑声。以前每周一次的家庭聚餐，现在成了谈判桌。筷子碰到碗边的声音都显得特别刺耳。孙子孙女们被这低气压吓得不敢吭声，飞快扒完饭就躲进房间。这个家，好像突然被抽走了温度。他们争的哪里是房子啊，争的是那份被看见的付出，是那份怕吃亏的恐慌，是老头子走后，那份再也找不到着落的、虚无缥缈的爱。
那天下午，吵得最凶的时候，老大媳妇翻出了一本旧相册。不知是谁先住了口，凑过去看。照片泛着黄，是他们在老房子门口拍的，那时院子里的石榴树还很小。老爷子年轻力壮，一手抱着老叁，一手搭着老大肩膀，老二扎着羊角辫，紧紧挨着妈妈。所有人都笑着，没心没肺地笑着。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，只剩下相册翻动的沙沙声。老母亲抹了抹眼角，没说话。那股紧绷的、要把屋顶掀翻的怒气，像是被针轻轻一扎，悄无声息地泄了些许。接下来会怎样？没人知道。但那本相册，至少让这场乱战，有了一刻沉重的、关乎亲情的停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