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说你被几个人做过
说说你被几个人做过
那天收拾老房子，翻出一台旧手机。充上电，居然还能亮。屏幕一角裂了，可相册里那些照片还在——十八岁生日和朋友挤在碍罢痴里，脸涨得通红；大学第一次兼职发传单，站在烈日下傻笑；还有刚工作那会儿，租的小单间里，那盆养了叁个月终于开花的茉莉。
我愣愣地看了好久。这些瞬间，是谁“做”出来的呢？是那个举着手机、喊着“看这里”的闺蜜吗？是那个路过、被我硬塞了传单却还对我点点头的陌生人吗？还是那个深夜里，自己对着茉莉花苞，小心翼翼调整角度的我呢？
这么一想，“被做过”这个词，忽然有了温度。我们这一辈子，可不就是被无数双手、无数个瞬间，细细“雕琢”出来的么？
小时候，是被父母“做”的。他们的手掌，捏过你蹒跚学步的胳膊，也拍过你淘气惹祸的屁股。他们的唠叨，像刻刀，一点点把你从一块顽石，琢出大致的轮廓。你嫌烦，想逃，可那股子劲道，早就渗进骨子里了。比如我吃饭总爱把碗里的米粒扒拉干净，这习惯，就是我奶奶拿着筷子轻轻敲我手背“做”出来的，改不掉。
再大点，是被朋友和老师“做”的。朋友的义气，老师的点拨，甚至是某个讨厌家伙的讥讽，都像不同型号的砂纸，在你身上打磨。好的让你光亮，糙的让你生疼，可疼过的地方，后来往往最结实。我至今记得高中语文老师在我作文本上批的那行红字：“心里有风景，笔下才能生花。”就这么一句话，让我在往后许多想放弃写点什么的时刻，又默默拿起了笔。
等走进了社会，这双“做”你的手，就更多了，也更复杂了。上司的提携或打压，客户的认可或刁难，爱人的拥抱或转身，甚至地铁里陌生人的一个善意让座，早餐铺老板多给你加的一勺咸菜……这些都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你。你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像了某位前辈，处理麻烦的方式学了某位同事，连煮汤时爱放的那点胡椒粉，都带着曾经合租室友的影子。
这过程里，个体成长从来不是孤零零的。它像一条河，沿途汇入无数的支流与水滴。你以为是自己在往前奔，其实身上早已融化了远山的雪、林间的雨、还有人们掬起又洒下的祝福。人际互动就是那看不见的水纹，一波一波，推着你，塑造着你。每一次交谈，每一次碰撞，甚至每一次沉默的对望，都在给你增添或削减一点什么。
这么数下来，哪里数得清呢？我们就像一块不断被传递的陶土，经过无数人的手。有的手留下了清晰的指纹，有的只是轻轻一触。但正是这所有的接触，加上你自己这双最用力的、不断想把自己捏成理想模样的手，才最终成了此刻眼前的这个“作品”——也许并不完美，边角还有毛刺，釉色也不够均匀，但它是独一份的。
所以啊，如果真有人问我：“你被几个人做过？”我会笑着说，那可太多了。多到像夜空里的星星，没法数。但我知道，正是这些或明或暗的光，照亮了我来的路，也映着我将要去的方向。这么一想，心里便没了任何别扭，反倒生出些感激来。感激每一双经过我的手，无论温柔还是粗糙，它们共同完成了这件，名叫“我”的作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