别墅里的轮换2
别墅里的轮换2
老张放下电话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心里却像被什么挠了一下。又来电话了，还是那事儿。他走到别墅二楼的大落地窗前，看着外面精心打理过的花园，喷泉在午后的阳光里闪着细碎的光。这房子，这日子，多少人看着眼热。可只有他自己知道，有些东西，就像这花园里看不见的角落，总在悄悄发生着变化。
事情得从半年前说起。他们这个小小的、固定的圈子，四个人，突然有了个新玩法。叫“资源轮换”。听起来挺正经是吧？一开始也确实是。老李在城西有套公寓空着，老王儿子正好在那边实习，就暂住过去，象征性给点租金。老王呢，手里有个不错的投资项目份额，转给了正愁闲钱没处去的老赵。老赵回头又把自己公司的一个闲差，安排给了老李刚毕业的侄子。这么转了一圈，大家好像都得了方便，关系也更铁了。
可这轮子一旦转起来，好像就有点刹不住车了。东西开始越换越大，越换越“抽象”。从实体的房子、车子，慢慢变成了某种“机会”，某种“关照”。上个月那次聚会，气氛就有点微妙了。老赵抿了口酒，像是随口一提，说有个挺关键的审批环节，卡在某个部门那儿了。“听说老张你那边，有个远房亲戚，好像能说上点话？”话没挑明，但意思全在酒里了。老张当时打了个哈哈，把话题岔开了。可他知道，轮换的标的，已经变了味儿。它不再是你情我愿的便利，开始带着点黏糊糊的、说不清的期待和压力。
刚才的电话，是老王打来的。语气比往常都热络，绕了半天，核心就一句：他看中了老张别墅区另一期的一栋楼王，各方面都满意，就是卖家咬死了价格，一分不让。“兄弟，我打听到，那卖家的公司，好像正求你手底下那个开发区给块地呢？你看这……是不是巧了？能不能帮着递个话，价格松动松动？”老王在电话那头笑，“下回‘轮换’，我手里那个海外游学的名额，给你家闺女留着！”
挂了电话，老张在这空荡荡的大客厅里站了许久。窗外的喷泉还在不知疲倦地喷着水。他忽然觉得，这“轮换”就像个精巧的齿轮，一开始严丝合缝，大家都得了润滑，转得轻快。可不知什么时候起，齿轮的齿牙好像悄悄变了形，咬合得更深了，转动时开始发出咯吱咯吱的、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的声响。它把一些本来明晃晃、能摆在桌面上的东西，都卷进了这私密的、循环的传动系统里。今天你帮我拧紧一圈，明天我帮你推动一格，谁也不知道，下一个被传送到自己面前的，会是个什么零件，又需要自己付出怎样的扭矩去配合。
别墅很安静，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。老张想起这房子刚买的时候，那种纯粹的喜悦。现在呢？这房子，这花园，似乎也成了那个庞大轮换系统里，一个显眼的、沉默的部件。他在想，下次聚会，该怎么面对老王热切的眼神，又该怎么把老赵可能提起的新“轮换”提议，不着痕迹地挡回去。拒绝，会不会显得不合群，坏了多年的交情？不拒绝，这齿轮下一个要绞进去的，又会是什么？
夕阳把花园的影子拉得很长。老张决定暂时不去想怎么回老王电话。他走到酒柜前，给自己倒了杯水。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，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。他看着杯中晃动的透明的水，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：也许，该找个机会，让这个越来越快的轮子，稍微停一停，或者，至少让它转回最初那条简单点的轨道上去。只是这话，该怎么开口呢？他望着窗外渐渐沉下的暮色，第一次觉得，这栋漂亮的别墅，安静得让人有点发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