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子滑进妈妈的生命之小飞
儿子滑进妈妈的生命之小飞
儿子四岁那年，突然迷上了滑板车。不是那种稳稳当当的儿童款，而是小区里大孩子们玩的、带点速度的。他给那辆蓝色的滑板车起了个名字，叫“小飞”。每天傍晚，楼下就响起轮子摩擦地面的嗡嗡声，夹杂着他咯咯的笑，像只快乐的小马达。
我站在阳台看着，心总是悬着。他个子还那么小，踩着“小飞”摇摇晃晃，好像下一秒就要摔。我喊：“慢点！看着路！”声音被风送下去，他大概没听见，或者听见了也不理会，一个拐弯就溜出了我的视线。那一刻，心里忽然空了一下。这种空，不是担心，倒像是一种……预感。好像有什么东西，正以这种我无法控制的速度，滑进我的生命里，又滑出去。
以前总觉得，是我把他带到这个世界，是我在引领他。可自从有了“小飞”，顺序好像反了。是他踩着那股新鲜的风，嗖地一下，滑进了我生命的某个皱褶里，照亮了一些我早已习以为常的角落。比如，他会因为发现一只蜗牛而蹲上半小时，会认真地问“云累了在哪里睡觉”，会把他觉得最甜的草莓尖儿留给我。这些瞬间，都是他滑着“小飞”，莽撞又温柔地送进我日常里的。
他滑得越来越好了。开始敢从那个小小的坡道上冲下来，头发被风吹得竖起来，脸上是一种混合着害怕和兴奋的亮光。摔过几次，膝盖擦破皮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可爬起来，拍拍土，又跨上了“小飞”。我蹲下给他贴创可贴，他小声说：“妈妈，‘小飞’说下次不会让我摔了。” 我忽然明白，这辆滑板车，不只是玩具，成了他第一个伙伴，第一个对于“冒险”和“掌控”的隐喻。他在学习与它相处，学习控制速度，学习平衡，也在学习跌倒。而我，在学习放手。
生命里有些东西，大概就是这样“滑”进来的。不是郑重其事的宣告，而是悄无声息的渗透。就像他婴儿时期半夜的啼哭，像他第一次含糊地叫“妈妈”，像现在这滑板车的轮子声。这些声音，这些瞬间，一点点改变了我生命的质地。我以前是个急性子，现在能陪他看蚂蚁搬家；我以前怕脏怕乱，现在能坦然面对他玩泥巴后的一身狼狈。是他，带着他的“小飞”，他的好奇，他的依赖，他的独立，滑进了我既定的轨道，让这条轨道有了不一样的风景。
昨晚，他又在楼下玩。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，那个小小的身影，竟然有了一点利落的模样。他滑到我面前，一个急刹，仰起汗津津的小脸：“妈妈，你看！我很快吧！” 我点点头，说“真快”。那一刻，我心里涌起的，不是失落，而是一种很奇异的饱满。我知道，总有一天，他的“小飞”会变成自行车，变成汽车，变成通往更广阔世界的机票。他会滑出我的视线，滑向他自己的人生。
但有什么关系呢。他已经用这种方式，滑进了我的生命最深处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轨迹。这轨迹的名字，就叫成长。是他的，也是我的。我蹲下来，抱了抱这个带着汗味和阳光气息的小家伙。他挣扎着要下去，说：“妈妈，我再滑两圈！” 我说好。看着他脚一蹬，又融进了金色的光线里。轮子的声音嗡嗡的，像哼着一支轻快的歌。这支歌，对于夏天，对于风，对于一个孩子如何用他的方式，轻轻撞开一个大人的世界，并永远住了进去。